叶枫定睛一看,躺在笼中的人,不正是在街头闹事的王强么?叶枫微一沉吟,寻思:“神都帮历来纲纪废张,上下道德沦丧,莫非这上官笑要洗心革面,重振神都帮?”又见上官笑气色不佳,分明是昏庸无能之辈,哪有甚么锐意进取的气魄?心想:“人不可貌相,师父长得猥琐狼狈,可他的江湖地位还不是举足轻重?”
他正半信半疑之间,听得上官笑喝道:“我不是吩咐过你们,要折断他的手脚么?打得他屁滚尿流么?哼,他王强跺一跺脚,洛阳城便抖三抖,谁给他天大的胆量了?不明白的人,还以为神都帮都是无法无天的强盗、土匪,你们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众人脸露难色,齐声说道:“王强的确罪不可恕,但毕竟为本帮效劳多年,做了不少事情。帮主你就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今天姑且饶他一条狗命,教他将功赎罪。”上官笑冷冷道:“你们挺讲义气的。”众人道:“我……我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此时不替他说话,岂非让人寒了心?”
上官笑哼了一声,白白胖胖的脸上,忽红忽青,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江湖义气作怪,古人云:国有国法,帮有帮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都是有追求的好男人,不是只图眼前快活的乌合之众。他立下的功劳,我自然记在心里,但是他犯了错误,就得接受应有的惩罚,改了还是我们的好兄弟,是也不是?”
叶枫听他说得大义凛然,不由得肃然起敬,心道:“这上官笑是非分明,倒是条汉子。”忽然见得众人并无畏惧之意,反而人人脸上带着滑稽,可笑的笑容,似乎碰到了极不可思议的事,忍不住一怔:“他们为什么这样子?”
上官笑朗声道:“我们神都帮开帮百余年,尽管名气不大,却极有骨气,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这厮打着神都帮的旗号,在外面收保护费,逼良为~娼,丧尽天良,这种害群之马留他做甚?”他说得正儿八经,众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叶枫心道:“他们心中多半在操上官笑的祖宗十八代,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忽然之间,一人奔入屋内,道:“禀告帮主,王强的媳妇来了。”上官笑“咦”了一声,示意把王强抬下去,搓着双手,笑道:“多半是给她男人求情,兄弟们,我当如何处置?”情不自禁露出诡异,狡猾的笑容。叶枫并非傻瓜,立时大悟:“原来这厮是在做戏给我看。”不由对上官笑大起厌憎之意。
众人笑道:“帮主的任何决定,我们都坚决拥护。”话声甫毕,外面传入一股极浓极浓的香气,众人的眼光也忽然变得迷离起来,一双双眼睛往门外望去,叶枫心中一荡,跟着望了出去。可是门外空荡荡的,只听得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叶枫知道,这绝非是谁在摇晃着风铃,而是系在某个女人腰间的饰品,相互撞击所发出的声音。这清脆悦耳的声音,时而如夏日骤雨落在荷叶之上,让人几乎无法喘息。时而如轻风拂过树梢,全身的汗毛孔都似舒展开来。
众人在这忽快忽缓的声音中,抑或坐立难安,抑或面露微笑。叶枫痴痴的想:“这是个多么调皮的女人啊!她像欢快的小鹿般奔跑着,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双颊绯红。她掂着脚尖小心翼翼行走着,唯恐压弯了小草单薄的腰肢,踩碎了滚圆的露珠。”
声音越来越近,众人脖子伸得长长的,只可惜门外种着两排大树,这聪明的女人显然借着大树的遮掩,慢慢向众人逼近。这种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楼的手段,更是让众人心痒难耐,意迷情乱,竟然有坐若针毡、度日如年的感觉。
正当众人望眼欲穿之时,一只肤若凝脂般的手,从大门左侧伸了进来,笃笃地敲打着厚重古老的木门。上官笑哈哈一笑,道:“露来玉指纤纤软,行处金莲步步娇。弟妹,你真会吊大家的胃口!”语气轻佻无礼,哪里是一帮之主所说的话?倒似闲来没事的浪荡公子,撩拨着不安份的女人。
门外那女人幽幽叹息道:“各位哥哥霸道得紧,我心里害怕极了……”说着吃吃地笑了起来,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妩媚。众人极是不服,笑道:“我们又不是老虎,你也不是羊羔,有什么好怕的?”上官笑道:“谁敢欺负你,我把他脑袋拧下来,快进来罢,大家都等得心焦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身材高挑,体态丰腴,身穿大红衣服的女人,笑盈盈的站在门口,她长相并非特别出众,但是她左颊上一颗圆圆的红痣,以及厚厚的嘴唇,却是别有一番韵味。众人眼中发出异样的光芒,就连叶枫的心也跳得极快。有的女人长得不怎么样,但自带勾人魂魄的魅力,这大慨就是天生尤物吧。
上官笑抢了出来,皱着眉头,道:“外面风大得紧,你若是受了风寒,我怎么向王强兄弟交待?”女人道:“你是威风凛凛的一帮之主,用得着向别人交待么,我们俩夫妻死了,岂非合了你的心意?”她眉间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压根就没有怨恨之意,厚厚的嘴唇有节奏的张合着,犹如两片鲜丽的花瓣。
叶枫心念一动:“上官笑和这女人的关系非同寻常。”上官笑道:“王强兄弟是触犯了帮规……”语气极是柔和。女人冷冷道:“大家不都是这么做么?况且你整天对大家说,要变着花样去搞钱,增加收入,过神仙般的日子……”叶枫心道:“正因为我是华山派弟子,上官笑才有所顾忌。”
上官笑面色微变,有意无意地看了叶枫一眼,道:“有些事你不懂,我们到里面说。”女人笑道:“大家都说我是你的情人,我跟你进去了,岂非有嘴也说不清了?”叶枫险些笑了出声,望着她高~耸的胸~部,猛然想起一句不雅观的话:“胸大无脑,说的不正是她么?”
众人神情诡异,显然认同了她所说的话。上官笑正色道:“我和你谈的是正事,谁敢胡说八道,当心我撕烂了他的嘴巴。”他指着供奉在堂中,低头看《春秋》的关羽神像,厉声说道:“我纵使和你有一腿,在义薄云天,浩然正气的关二爷面前,敢做肮脏的勾当么?”说着向叶枫拱手说道:“叶大侠,在下去去就来。”与那女人转入后堂。
叶枫反正无处可去,不如呆在这里。众人原来坐得歪歪斜斜的身体,突地坐得笔直,微微侧着脑袋,竖起耳朵,看这架式,莫非是想听里面的动静?一时间屋内毫无声息,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可以听得见。叶枫见得众人丑态百出,不由暗自好笑。
过了一会,后堂传出女人娇媚动人的声音:“你这么待我,不是畜生么?”一边说一边笑。上官笑道:“你知道我是畜生,还往我怀里钻?你像不像发~情的母~狗……”两人声音愈说愈轻,混合在一起。众人极是兴奋,人人神色恍惚,想必多在想像里面旖旎的风光。
叶枫忍不住看着关羽神像,关羽仍然低头看《春秋》,但在叶枫看来,关羽是在看桌上的供品。是不是在神坛坐久了,每天心安理得享受着大鱼大肉,早已没有了手起刀落的气势?况且上官笑是供他每天吃喝开销的金主,除了装聋作哑,他还能做甚?
正在此时,屋中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声,极有节奏,犹若巨浪抛动着小舟。叶枫心道:“谁在磨椅子?”左右观看,人人凝神静气,动也不动。可是“吱呀,吱呀”仍然响着,不知从何处发出。
又过一会儿,声音愈发响亮,听在耳中,竟担心那小舟经不起粗暴的冲击,随时会在风浪中解体。这骇人的摇晃声中,隐隐有其他声音传出。叶枫耳朵灵得很,登时就分辩了出来。既有女人狂放~妖艳的娇笑声,心满意足的喘~息声,又有男人声嘶力歇的叫声,此情此景,莫非在模拟里面的一对男女?
众人只听得面红耳赤,全身颤抖,个个却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个面圆耳大的胖子,那胖子嘴唇蠕动着,这不正是他的杰作么?叶枫心道:“好唯妙唯肖的口技,真他娘的是个淫~才!”忽然呼的一声响,一只鞋子从里面飞了出来,听得那女人骂道:“樊胖子,你找死!”
樊胖子闪避不及,被击中面门,从椅子跌了下来,磕掉了几颗门牙。那女人两颊晕红,发梢似被汗水打湿,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径自去了。上官笑步履蹒跚,仿佛经历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战斗,倚着墙壁,喘~息了良久,苦笑道:“这女人蛮不讲理,我费了许多口舌才让她回心转意。”
众人道:“只有帮主才能降~服得了她。”上官笑道:“你们晓得就好。我忍辱负重,还不是为了大家?”便在此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大喊:“四方巡视使到了!”上官笑道:“大家打起精神来,该说的话,要说得越多越好,不该说的话,一字莫提,别让巡视使看我们神都帮的笑话。”牵着叶枫的手,笑道:“叶大侠,一起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