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叶枫能接受,可是现在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么?
地下的啸声愈发凌厉急促,好像得不到心爱礼物的人,在恼羞成怒,大发雷霆。叶枫温柔多情的眼神,忽然变得坚毅决绝,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自小受到的教诲影响,在这一瞬间转化为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也许他会一败涂地,甚至会尸骨不留,但是他一旦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更改,武将死于保家卫国,侠士死于除暴安良,还有比它们更好的归宿么?叶枫沉吟片刻,寻思:“我须得假意向他曲意逢迎,低三下四,找到他的致命弱点,才有取胜的可能,只要能够化解这场浩劫,我受些委屈耻辱又有何妨?”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叶枫以为阿绣去而复返,不由的心中一荡,暗道:“想不到皇帝老儿也给我戴了绿帽子,纵然他征服了世界又怎样?他的皇后心中却只有我一人,哈哈。”又想:“方才一不小心被她抢了先机,如今她自投罗网,我叶大侠不亲得她嘴唇脱皮才怪呢?”
虽然他和阿绣相识不久,却真有阿绣所说的余生会在一起的感觉,既身心放松又充满期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只知道和余冰影相处的时候,始终存在着相敬如宾,无法放得开的隔阂。他瞪大眼睛,循着脚步声望去,双臂已然张开,准备把阿绣紧紧抱在怀里,直亲到她无法呼吸,讨饶为止。
正心神荡漾之际,来人已经走到他身前,原来是几个身着太监服饰的男人。居中的是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者,显然是大家的头领,怀中抱着一只黄缎制成的卷轴,多半是甚么圣旨。其余的太监手中皆是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有武将穿戴的铠甲,锦袍,佩带的长剑,以及象征权力的印信。
叶枫一怔,心中暗笑不止:“看来我要拜将封侯了。”老者轻轻咳嗽一声,道:“叶枫接旨。”叶枫立即双膝一屈,拜倒在地,模仿着戏文中的人物,朗声说道:“微臣叶枫听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心中暗道:“万岁?老子敢拿脑袋保证,你一定连年也过不了。”神情恭敬,低眉垂目,好像真的在祝愿黑须男子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老者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世人皆知,华山派青年才俊叶枫,侠肝义胆,本事了得……”叶枫心下极是得意:“你的皇后对我一见倾情,的确是本事了得。”听得老者继续念道:“朕求贤若渴,如此栋梁之材,不为朕所用,岂非可惜之极?朕封叶枫为大将军,万年侯,兼御林军指挥使……”叶枫心道:“我大权在握,就不怕我某天来个黄袍加身么?”
他转念又想:“给那么多官帽子给老子戴,想把老子脖子压折吧?有些人就是帽子不嫌多,培植党羽,长远布局,什么事都想插一脚,来凸显自己的存在。”老者道:“今后报效朝廷,为国尽忠,不负朕望,钦此!”收起手中的卷轴,满脸堆笑,伸出双手扶他,道:“恭喜叶大将军。”叶枫谢了恩,又喊了几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才站起身子,脸上肌肉抖动不止,宛若拼命压制心中的激动。
老者微微一笑,目光往其他太监脸上扫去,那几名太监应道:“是。”便来服侍叶枫更衣。叶枫坐着不动,任由他们摆布。不一会儿,穿戴完毕,一太监举着面铜镜,单膝跪在叶枫身前。叶枫凝神望去,但见自己一身戎装,精神十足,虽然比不上某些名将天庭饱满,器宇轩昂,却也剑眉星目,神仪清秀。
正想为自己喝一声彩,老者抢先说道:“果然是年轻有为的少年英雄。”叶枫纵声大笑,心里极为受用,寻思:“师父做梦也想不到我会飞黄腾达,位居极品吧?”老者笑吟吟道:“皇上召大将军进见。老奴服侍皇上多年,从未见过皇上对大臣如此宠爱,大将军前途不可限量。”唠唠叨叨声中,引着叶枫向前走去。
一行人走入一间不起眼的屋子,房内没有任何摆设,中间的地面掘着条地道,下面有灯火射了上来。
老者带头,众人随着他拾阶而下,叶枫边走边留意周边环境,但见两边墙壁甚是潮湿,脚下的地板也是新铺的,显然这地道开凿不久。这地道一直向下延伸,好在并不太长,叶枫在心中默记着步数,到四百一十三步,便到了地道尽头,眼前出现一个不大的广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随之扑鼻而来。
黑须男子坐在一张软椅上,阿绣立在他身后,右手掩着口鼻,微皱眉头。十余名武将分立左右,一言不分,神情惶恐。几个男子用水清洗着地板,在明亮的灯火照耀下,在地板流动的水已经成了红色。老者收住脚步,退到叶枫身后,微笑道:“大将军,请。”
叶枫点了点头,快步走到黑须男子身前,当即跪下,心道:“老子向你磕一次头,你便得折十年寿命。”偷偷向阿绣看去,见得阿绣神情漠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全然没有初见他的喜悦之情。黑须男子坦然接受他的跪拜,捻须大笑道:“你终于是朕的人了。”伸出双手,扶起叶枫。
众人齐声道贺。叶枫双眼发光,神情痴呆,装出遇到明君的欢喜样子,嘴上喋喋不休说着类似“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大话,空话,有时刻意说得颠三倒四,好像真的难饰心中的激动。紧绷着脸的阿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这小嘴甜得连铁石心肠都要被他给化了。”
黑须男子嘿嘿嘿的笑了几声,道:“朕把不死军队由你指挥,所向披靡,天下无敌,除了朕可以掌控你的生死,没有人可以威胁得到你。”叶枫面色骤变,后背冷汗直流,心道:“难道真有不死军队?”想起自己难以与他对抗,又是恼怒又是恐惧,双手忍不住发颤。黑须男子道:“你不相信?”牵着他的手,推开篏在墙上的暗门,大步走了进去。
众人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十余步,听得“吱”的一声,暗门缓缓合上。叶枫正想收往脚步,却见黑须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轻视之意,心道:“既来之,则安之,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嘿嘿,我何时胆怯过了?”昂首挺胸,双脚有意磨得地板格格生响,黑须男子一怔,笑道:“好,好。”
里面是一条极长的甬道,两边墙壁上点着昏暗的油灯。不知从那里涌进来的风,吹得灯火摇曳不定,竟有阴森森似下地狱的感觉。甬道的尽头,是两扇异常厚重的石门,好像在防范什么厉害的东西会从里面冲出来。推开石门,又是条极长的甬道,两边建着数十间犹如牢房一般的小屋。
每扇房门皆是精铁所铸,厚逾一尺,坚固异常,没有通风的窗户,只在铁门开着一个拳头大小,可以窥视里面的洞孔,也不知房内住的是何方神圣,门上用白漆写着不同的数字,作为区别。几名军官装束的男子腰杆挺得笔直,全神戒备坐在门口长凳上,见得黑须男子进来,一齐跳起,拜倒在地,口呼吾皇万岁。
黑须男子问道:“刚才是谁大吵大嚷啊?好暴躁的脾气,连朕都替他提心吊胆。”脸上却带着笑容,殊无半点责怪之意。一军官应道:“皇上,丙三刚完成改造,可能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麻大夫已经给他加大了药量,现在已经睡着了。”黑须男子奇道道:“你们没给他喂点心么?”
那军官道:“他一个人就吃了三个点心。”黑须男子哈哈大笑,道:“好大的胃口。”转头看着叶枫,对众军官道:“叶大将军想见识朕不死军队的威力,你们有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节目?”那军官一按墙壁一个凸起的机括,地面忽然裂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叶枫见怪不怪,反正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作主了。
下面又是一个广场,空地中立着一栋能容纳数十人,铁铸的房屋,墙上开着极大的窗户,上面覆盖着一根根手臂粗细的铁条,分割成一个个似豆腐块大小的格子。众人入得屋内,落上笨重的门闩,此时裂开的地面已经合上。叶枫刻意把半个身子遮住黑须男子,摆出随时为他挡住明枪暗箭,一副忠臣良将的架势。
黑须男子笑道:“这屋子安全得紧。”叶枫低声道:“是。”仍不让开。阿绣一声轻笑,看似双目注视着黑须男子,其实是不离叶枫左右,眼中满是甜蜜蜜的柔情,叶枫猛然想起要亲得她喘不过气的念头,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动。那军官用力拍了几个手掌,众人不由挺起腰杆,齐齐往外望去。
忽然之间,右边石壁的暗门蓦地开启,冲出四头精壮,凶猛的大牛牯,见得铁屋中的众人,先是吃了一惊,收住身形,一时不敢上前。过了片刻,见得屋内众人无法出来,胆子自然而然大了起来,绕着铁屋转了几圈之后,居然用身躯去撞,用牛角去顶屋子,发出咣咣的响声,胆小的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叶枫当然不会错过表现自己的机会,并不强壮的胸膛挺得更高了,只是眼光闪烁不定,怎么看也不像赤胆忠诚的人。黑须男子注视着肆无忌惮的大牛牯,道:“我的士兵能否抵御得往大牛牯的攻击?”那军官道:“麻大夫已经配制出能够增强肌肉,让骨头变得更硬的药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应该能承受得了敌方战车,骑兵强大的冲击力。”黑须男子问道:“所以这些大牛牯是用来模拟战车,骑兵冲击的?”
那军官道:“正是。”说话的时候,暗门中缓缓走出一人,这人并不算高大魁梧,精精瘦痩,除了腰间系着一块火红色的布片,其余的部位都是赤~裸~裸的,叶枫忽然觉得腹内一陈痉挛,不由自主“哇”的一声,吐出一滩污物。原来这人全身的皮肤都被生生剥下,露出鲜红的肌肤,血管,眼珠子凸出,白牙森森,无比狰狞,宛若从地狱钻出来的魔鬼。
黑须男子叹了口气,笑道:“麻大夫的药物过于霸道,除了剥他们的皮,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大牛牯见得殷红如血的布片,一下子亢奋起来,摇头摆尾,把这人围在中间。叶枫这才看清,这人双眼空洞无神,好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他的头上插着十余根钢针,也不知做什么用的。
叶枫微一凝思,已明其理:“这人全凭钢针刺激大脑神经,才能正常活动,一旦设法拔掉钢针,他和死人就没有区别了。”似乎找到了对付不死人的办法,立时精神大振。一只牛牯“哞哞”叫了一声,低下脑袋,向前冲了几步,两支长长的牛角,犹如短剑匕首一般,顶在不死人的肚子上。
不死人双手牢牢抓住牛角,手臂肌肉高高鼓起,看样子是要把牛牯推开。牛牯察觉到不死人的想法,四只脚牢牢顶在地上,左右摇摆着脑袋,不仅不想让他得逞,而且还想把他抛了起来。众人凝神屏息,眼睛不眨一下的盯着他们。不死人脖子粗涨,张开嘴巴,发出一连串足以令人魂飞魄散的啸声。
大牛牯身子颤抖,不由自主跪了下去,不死人双手使劲,大牛牯额头着地,已经被他摁住不动,众人发一声喊,掌声雷动。黑须男子拍着铁条,大笑道:“好,好……”话还没有说完,一头大牛牯从不死人身后发起袭击,重重撞在他的背上。不死人往前冲上几步,已经无法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