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旬安抚周攰睡去。
这夜,她躺在榻下,看着他的容颜。
她时常想,自己如今对周迢的感情是什么。
是后悔,喜爱,愧疚,还是执念。
明日再遇,恐见分别。
可周攰这一睡晌午都为醒,她知他又中了梦魇,医师说,这得靠他自己才能醒来。
朱旬觉得时机正好,她便趁他昏睡与周迢赴一面。
后山,离周攰营不远,她远远便看到日落之处的他。
她向他走去,二人相对无言,此时他的似乎更修瘦,脸上更出棱角。眉眼间有股冷淡。
“叫我来何事。”
朱旬愣了,他对她,没有一丝的想念吗。纵是主仆之情,也全无吗。
朱旬镇了镇声,“殿下为何要耍阴的?”
“阴?”周迢笑了,那是朱旬未见的神态,“迟早是死,死法不同罢了。”
朱旬有些惊诧,他怎变成这副模样,“周迢,你没事吧?”
“你哪来的胆,直呼本相大名?”
朱旬心飞快的跳着,感觉事情不对。
可随即上面却说,“朱旬,曾经我确实对你有一番情意,可如今该懂,儿女情长不能抵江山大业。”
朱旬眼睛有些湿润,“你,这么想要那个位置吗?”
“我只是想要曾经伤我的人万劫不复罢了。”
“可是,打仗,不是要徒个光明吗?为何不能堂堂正正?”
周迢耻笑一声,“行军作战,非儿戏,你怎知这是阴?兵不厌诈罢了。”
“以后你还会这样?”
“怎么,把你送到周攰他地方,就变心了?”
朱旬敛眸,“小女是来还恩的,不谈变心。”
“你应知道,这条命是谁给你的。”
朱旬笑笑,转身离去。
“朱旬,”
她回头看他,她原本的心上人应风光霁月般,如今为了权争到这个地步。
她有些不认识他了。
这个想法一出,她又觉得自己可笑,才与他接触三两天,何谈认识。
“大人何事。”
“待我功成圆满之时,定许你万千繁华。”
朱旬笑了,“多谢大人。”
此后,便离去。
她不喜什么万千繁华,她只希望重要的人一直在身边,一直如初尔尔。
可他要权,她要家,二者注定分道扬镳,不如让他成愿吧,算是把欠下的债补完了。
可把周迢的债还上,她又欠了多少周攰的债呢。
二者不能兼得。
她心中的周迢,已载着迷雾渐行渐远。
她简略去山上采了些药草,回去时,他已方黑。
守卫似乎在寻什么,见她来了,欢喜不得。
“姑娘,快去见殿下,殿下醒来便要见你。”
朱旬心中一惊,应下。
她的腿经过上山下山早已累的不成样子。
她推开帘,将草篮放在一旁,周攰一直在看她,朱旬笑笑,“殿下,怎么了。”
“你是何人?”
朱旬心中大叫不好,“小女太傅朱志之女朱旬。”
周攰敛眉,看着她的衣裙,“你去哪了。”
“我上山给殿下采药。”
“喏,在这儿呢。”她还指了指篮子。
“以后不许走半步,就待在这帐中。”
“为何?”
“无需多问。”
“当初答应你,腿伤好了便离开,如今,腿可好?”
朱旬苦笑,当着周攰的面掀开襦裙,光洁的一双腿上疤痕都脓了,有的还在泛血。
“你怎么不去上药?”
朱旬赌气似的,“上咯,奈何没什么作用。”
周攰不说话,靠在那儿闭目休息。
朱旬在屋内熬着药汁。
“你说,你是江南人?”
朱旬颔首,“在那儿出生的,母亲是那儿的。”
“你可知你故乡何处。”
朱旬摇头,“不记得,母亲因我而去世,我那时没记忆,便不记得。”
“本王给你查。”
朱旬回首,“不是如此小事吗?用不得殿下大费周章。”
“本王乐意。”
行,你去乐吧。
朱旬抿嘴,也不好反抗。
朱旬不知,周攰又做了那个与上次相似的梦。
梦中叫南墨的姑娘与他相爱,二人一起赏月,采花,研药。
每干好一件事,那叫南墨的姑娘便亲他一下。
可最后的结局还是如此,南墨走了。
周攰想,若下次直接杀了她,会不会能早点醒来。
思及此,朱旬便对他笑笑,“殿下,药好了,喝吧。”
周攰颔首,可刚要拿碗,手臂的伤口又有些疼痛。
“我来吧,殿下。”
朱旬坐在他的床边,将碗中的汤药一勺一勺送入他的口中,二人离的那样近,周攰一直看着她翩跹的羽睫。
周攰闻到了一股茉莉香。
周攰竟不自知的说了句,“苦。”
朱旬笑了,“摄政王也会怕苦啊。”
“不过,军中没有糖,殿下吃些果子如何?”
朱旬把野果放到周攰的唇边,周攰咬上去,唇碰到了她的手,她身上不禁酥了一下。
朱旬强压心中的情绪,“殿下,还是喝会药吧。”
“不要。”
朱旬无奈,又给他喂了几个果子,每一次手指都无一例外的蹭到了他的嘴角。
有一次,他还将果子舔到舌中。
她刚想去洗手,却听周攰说,“喂药。”
“殿下,我去洗个手吧,怕弄脏您的勺子。”
周攰笑了,“本就是我的,弄上又何妨?”
若上次的笑如微风和煦,这次的笑如迷香勾人。朱旬的心有些抨的厉害。
“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