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柳家如约前来谷春城迎娶司徒女。司徒碧出嫁的那天,正值北朔夏季,虽天气干燥,却是长空万里晴朗。
司徒碧一袭红衣,在侍女的搀扶下,拜别父母,坐上了柳家前来迎娶的车舆。谷春城里的百姓也纷纷驻足观望,只见领着队伍的柳时茞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大家都在感叹司徒碧嫁了个好郎君。
送亲和迎亲的队伍离谷春城越来越远,到了中午,车里也越来约闷热,司徒碧忍不住打开马车的窗想要透透气,外面传来柳府一管事婆子严厉的声音:“司徒娘子如今尚未踏进柳府,勿要失了礼数”。
司徒碧只得放下手,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柳家人多势众,自己只能忍气吞声了。
一男子开口说道:“不必如此苛责司徒娘子,如此闷热的天气,司徒娘子想要开窗透气也是常理之中。”说话的人正是柳时茞,和他的温润如玉的长相一样,声音也很柔和。
柳时茞见日头毒辣,众人都已疲惫不堪,即令众人寻一荫蔽处歇息。随嫁的杏桃指着远处说道:“柳公子,往南再走几公里,便有一条河,河边草木茂盛,适宜歇息。”
众人将信将疑,在杏桃的指引下,果然有一片绿洲,大家欣喜若狂。
管事嬷嬷带着一众女子在河畔的一棵大树下歇息,柳时茞则将安排男随从们在不远处轮番歇息巡逻。
树上的蝉鸣让人昏昏欲睡,司徒碧也撑着手臂在假寐,杏桃递上了几个果子,小声说道:“小姐,这是柳公子命人送来的果子。”司徒碧闭着眼,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杏桃,那些都城来的贵人不知道在朔北偏离官道的危险,你不会不知道吧。”
杏桃笑着说:“这么热的天,我怕把小姐在车里闷坏了。”
司徒碧睁开眼,意味深长的看了杏桃一眼。
太阳渐渐西下,河上的潋滟的波光已柔和了许多,柳时茞便令众人动身,必须得在太阳下山前赶回官道,抵达密城。
结果众人没走几公里,前去探路的人慌慌张张的回来,在柳时茞耳边言语一番,柳时茞神色大变。
司徒碧见队伍不曾挪动,心中已猜到几分,在车里问道:“柳公子,是否遇到了困难?”
柳时茞靠近马车,说道:“司徒小姐,实不相瞒,确实是遇上了些麻烦。我们离密城明明不远,前去探路的人也隐约看到密城,现在走了这么久,我们目前理应在官道上了,但四周仍是荒漠,吾等恐已迷路。”
半晌,司徒碧说道:“柳公子,吾自幼随阿父阿母生活在朔北,对这里的地形定然是比你们熟悉,只是吾被困在车里,不辨四方,恐不能助一臂之力了。只是你们有所不知,若太阳下了山,尚不能赶回官道,恐要命丧群狼之口。吾儿时曾因迷路被困在沙漠中,曾亲眼瞧见野狼将吾家家丁撕成碎片分食,还是吾外祖父率了几千精兵举着火把,才将野狼驱赶救出了吾。”
众人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随侍的嬷嬷急忙说:“司徒娘子,莫要说些故事恐吓众人。”司徒家一女将听罢,怒斥道:“无知妇人,我家小姐句句属实,何来恐吓一说。如今命将不保,还管些什么繁文缛节。”嬷嬷还欲争辩,但队伍中大部分人对柳家女将的话纷纷认可,嬷嬷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司徒碧笑道:“管教嬷嬷不必担心,我自会戴上斗笠,既不坏了礼法,也能救大家一命。”
嬷嬷自然也不想命丧于此,自是允了。
司徒碧脱下外面的华服,里面是早已换好的青色骑服,她戴着斗笠走出马车,琳琅早已牵好一匹良马等在车旁。司徒碧一步跨上马,“驾”,骑骋至队伍前方,衣袂飘飘。
落在身后的众人都被这飒爽英姿的司徒娘子惊艳了,柳时茞也驱马跟在身后。
环顾四周,望着西边那如广袤无际的荒漠上空有一轮鲜艳的红日,而自己的左前方孤烟笔直。
司徒碧心生疑窦,她低下头,看着影子,问道:“柳公子,你看,我们的影子。”
柳时茞不解,司徒碧提醒道:“影子的方向不对,恐怕我们看见的落日,和你们看见的密城轮廓,都是海市蜃楼。我们方向反了,所以始终走不到目的地。”
柳时茞恍然大悟,说道:“吾只曾在书中看过海市蜃楼,甚是奇妙,如今却有机会遇上。”
急忙令众人调头。远处在山丘上观望的一红发男子对身旁另一男子说道:“主人,他们调头了,我们的把戏似乎是被发现了。”
男子不为所动,沉声吩咐道:“按原计划进行,让鹰隼跟着。”
一只黑鸟划破长空,追随着远处的队伍而去。
众人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在缓慢前行。司徒碧忽然觉得不对劲,海市蜃楼是因为阳光反射的缘故,那落日如何也会成为海市蜃楼中的一部分。她心下觉得糟了,催促着众人快快前行。
柳家众人本就对一女子的话半信半疑,自然依旧是拖拖拉拉。司徒碧恨铁不成钢,自己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只得心生一计,自己用力一蹬马,马撒开四蹄疾驰。
柳时茞见状,急忙追了司徒碧而去。而柳家人见自家公子也飞驰而走,只得都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鹰隼落在了红发男子肩上,红发男子对身边男子说道:“主人,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们加快了脚步,如果到了官道,我们就不便动手了。”
男子弹指间,沙漠里的那轮红日还有海市蜃楼景象尽悉消散,留下一句“动手吧”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