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张弛老师一楼的,是已退休的林老师,此时,她正在楼门口认真地打理几十盆多肉,在楼门前只留下很窄的一条路。宿最很真诚地说了一句“抱歉”,越过花盆,奔上被林老师拖得溜光水滑的楼梯。
“啊,忘川,什么事这么急?”林老师望着宿最的背影。
“不好意思林老师,我们有点急事找张弛老师。”我说。
林老师和蔼地笑起来,“张弛老师啊,不在家吧。我今天早上起来遛弯的时候,看见他背着个小包出门了。那时候天还没亮呢。说起来,最近他经常天不亮就出门呢,年轻哇,就是好,精力充沛的。不像我们两口子,老了,没用了,只能养养花种种草喽。”林老师的爱人提着一把木质的矮椅子走出来,放在林老师的屁股底下给她坐。
他爱人又想起了什么,挠挠花白的眉毛,“有一天早上,我从早市买完鸡蛋回来,碰到他。估计他在想什么数学题想得特别认真,我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听到,还差点撞碎我那一兜子鸡蛋呢。”
“不过他是个数学痴,可以理解。满脑子都是数学题,估计连走路、吃饭、睡觉都在脑子里列方程式。”林老师侍弄着一株紫色的桥状的多肉。“他是咱们二十二中出名的严师啊,数学就是一个小数点、一毫米都不能马虎的事情,教学事业就是需要这样锱铢必较的学痴。化学老师也是,我当了一辈子化学老师,我那个时候啊……”
林老师喋喋不休起来,她的爱人朝我摆摆手,使个拿她没办法的表情。
林老师的这句话,使我想起凶手遗留在每个案发现场的凶器刀柄上的那条一点五厘米长的刻痕、两颗门牙上刻着的数字、准确规避摄像头的精确路线,以及尸体和头颅相距的距离、抛尸方法、时间、地点、等等。这些,一一细想起来也着实像一道精确的数学题啊。
林老师爱人的一句话又将我的思绪拉回来,“不过,他从没像今天这样这么晚回来。我们俩还准备中午送一碗蒸饺上去给他吃呢,这会儿蒸饺都冷了,还没回来呢。”
“哦,对了忘川,你和小宿吃了吗?等我去拿碗蒸饺给你俩也尝尝。”林老师从椅子里站起身,搓着手里的泥巴,看看爱人,“我这手,快,你去拿去。多拿几个,我看小宿的身板饭量应该挺大。”
“回去放蒸锅里热一下,韭菜鸡蛋馅儿的,我们俩都不爱吃肉。”林老师从爱人手里接过一大碗蒸饺递给我。
“啊,谢谢谢谢。”我双手捧住,连声道谢。“我之后再回来还碗。”
宿最一无所获的下楼来,我们再次谢过林老师夫妇,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数学题是有公式定理的,像杀人是需要动机的,要真是他的话,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我将张弛老师的照片从骨干教室培训合影中剪出来,贴在白板上疑似杀人凶手的后面。“牙齿上的数字倒完全不是他的笔迹啊。”
宿最盯着照片上干净含蓄的张弛老师,“也许故意把笔迹隐藏起来,数字的笔迹比文字的笔迹好隐藏多了。”
我把张弛老师的照片用红笔圈住。
“他是一个人民教师,我难以想象,那双握粉笔教书育人的手,会拿刀杀死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宿最说。
我在张弛老师照片的后面画上一个大大的红色问号,“还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
放下记号笔,我给七星警官打去电话,请求查看警察取走的学校摄像头拍下的录像。约好时间以后,我和宿最赶往了警局。
七星警官带我俩到刑警队技术组的电脑上挨个儿观看了录像。我记下了那些时间。果然,每一次案发,张弛老师都会出门。之前,因无恩怨或利益纠纷,将校内教职工全部排除了。现在看来,我们肯定是遗漏了什么。
“我会详细再去了解一下这位老师的情况。”七星警官严肃地说。
我想问一下七星警官是否知道祝郝和张弛老师的关系,但不知怎么地,愣是没张开口。好像这么一问,祝郝的嫌疑人身份就又加重了一些。
七星警官将我俩送到停车场,“凶手是不会在脸上写上凶手两个字的,你俩最好别再过多的插手这件案子了,知道吗?”看到我坚决的眼神,七星警官抿紧嘴唇摇了摇头,无奈的长呼一口气。
我俩不知该如何答话,表达谢意之后,默默上了车。
从警局车库出来,夜幕已降临,晚灯过分璀璨,所以天空的星光十分黯淡。
回到教师公寓停车场停好车,我俩先去了一趟张弛老师的公寓。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回应。又等了一会儿,便返回自己公寓了。
在公寓昏暗的楼梯上,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贴在我的公寓门上,鬼鬼祟祟的从猫眼往里看。宿最一下子护到我的身前,朝着黑影厉声问,“谁?”
楼梯间不太灵光的声控灯闪了闪,照亮了他的脸。
“张弛老师?你……?”
张弛老师微微点了一下头,“听一楼的林老师说,你们去找过我,看起来很急的样子,是有什么急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