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云吹冻,寒江瑟瑟。
初冬的风寒浸浸的,顾青青蹲在河边为太子殿下洗涤戎衣,双手在冷水里泡了大半天,冻得又麻又疼。终于将那些厚重的戎衣洗涤干净,她起身舒展下酸麻的腰身,抱着木盆朝着营地归去。
刚回到营帐,她便被小太监双喜叫了出去。双喜是东宫福总管的干儿子,是太子身边的人,她不敢得罪,一路被他拉着带进了太子的銮帐。
看着一头雾水的青青,双喜嬉笑着道:“劳烦姐姐,将这銮帐仔细打扫一下。”
她是东宫的三等侍女,在浣衣局当差,此次跟着太子銮驾外出狩猎,不过是负责太子衣裳浣洗,收拾銮帐这等活儿是太子近侍做的,她可不敢僭越。
“喜公公,我是个粗婢,私进太子銮帐已是大罪,怎敢在此逗留。”
“姐姐放心,太子在前面宴饮,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这双喜明显是想自己偷懒,将活儿推给她。銮帐这么大,要打扫一番可不轻松,再说若是被管事的知晓,也是罪过,青青婉拒道:“奴婢不敢,若是被福总管知道,要被责罚的。”
双喜见她不情愿,央求着:“这些活儿合该我来做,只是干爹交代给我一件差事,我要赶着出去。干爹不在,这里就是我做主,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双喜瞥着不情不愿的青青,油嘴滑舌道:“这样吧,我在干爹跟前替姐姐说几句好话,待回宫后,让他老人家为你换个美差,姐姐聪慧又有姿色,就是调到太子身边服侍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去太子身边服侍?
那是多少婢女削尖了脑袋钻营的营生,她在宫里无依无靠,听闻太子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她可从来不敢抱那个心思,青青连连摆手道:“喜公公莫要取笑我了。”
“姐姐若是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换个轻松差事也好啊,总好过浣衣局这个苦差。”
浣衣局确实苦累,若是能换个差事自然最好。
双喜见青青似有松动,拍拍她的肩,“就这么定了,姐姐帮了我的忙,过后我就求着干爹将姐姐调到绣房去。”
“那就劳烦喜公公了,只是我私进銮帐,真的没事吗?”青青还是有些担心。
二人正在这里说话,外面内侍入帐,将一壶茶交给双喜,说道:“这是江采女送来的醒酒茶,殿下正在前面跟臣子宴饮,待殿下归来,江采女让公公劝殿下饮了醒酒。”
这江采女是太子刚纳不久的妾室,受太子妃之命此番随太子出行侍奉。双喜连忙接过来,交给青青:“你去将这茶放在热水里温着。”
待外侍出去后,双喜接着道:“干爹不在,这里就是我做主,姐姐只管放心就是。”说罢,便一溜烟似的跑出去偷懒了。
帐里只剩青青一人,她坐在小兀子上喘了口气,正要起身干活,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威严的怒喝。
“何人在此?”
青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一跳,她转身抬头一看,一身着赤朱四爪蟒袍的男子正立在门口冷冷的看着她。
青青吓得双膝一软,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支吾着道:“奴婢是浣衣婢女,奉命打扫寝帐。”
那人气度矜贵,周身自带一股强大气场,他径直走到椅子前撩起蟒袍坐下,瞥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道:“抬起头来!”
看气势,这人就是东宫太子吧!
“孤让你抬头,没听见吗?”
她这个三等侍女哪里有幸目睹过太子真容,青青慢慢的抬起头。太子李成域见她脸生,深沉的眸子一暗,冷哼一声:“奉命?谁让你进来的?”
见太子语气不善,青青心里暗叫不妙,早闻太子殿下是个冷硬的人,最讲究规矩体统,不近人情的。她不是内侍,私进銮帐可是大罪。
这个双喜,真是害她不浅!
“是,是......”
青青正支吾着不知该如何作答。福总管好巧不巧的进了銮帐。太子提前归来,他见双喜不在里面伺候,地上跪个婢女,眼珠子一转便猜到了八九。
见太子面带愠色,福总管吓得额上顿时起了汗珠子,连忙上前打圆场道:“殿下息怒,是奴才让她进来打扫的。”说罢,他拎起桌上江采女送来的醒酒茶斟满茶盏,毕恭毕敬的端给李成域,“这婢女是新调来的,不懂规矩,殿下若不喜,奴才这就将她赶出去。”
李成域瞥着福总管淡淡道:“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分明是没信他的诡话。
福总管吓得“扑通”一声跪地,手中端着茶请罪道:“是奴才一时糊涂了,请主子责罚。”
李成域刚刚饮了酒,此刻正是口渴,他接过茶盏喝了两口,只觉得这茶水有些不对劲,又细细的品了几下索性放下了茶盏。
“殿下,这寝帐打扫的活计本是双喜那臭小子的,肯定是这小鬼偷懒才让这粗婢进来替他干,求殿下念在这小崽子往日的苦劳,饶了他这一次吧。”知道瞒不过去,福来索性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哭丧着一张老脸替干儿子求情。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重打五十板子,以后不必在孤跟前伺候了。”李成域面无表情道。
“老奴替双喜谢主子恩典。”太子一向严苛,这已是法外开恩,福总管暗暗擦了一把汗,躬身退了出去。
片刻,帐外便传来了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和双喜鬼哭狼嚎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