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嗔怪他,自不在话下。少年只是憨憨直笑,说自己迷了路,却并没将自己得女子相救的事情告诉爹娘,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回了家。
第二年的时候,少年刻意江边看她,女子在江心的竹筏上站着,一整天。
第三年的时候,少年去江边看她,女子依旧在江心的竹筏上站着,一整天。
……
年年如此,今年,已经是第十年了。
十年里,少年曾经试图游到过江心处,想去探究女子到底在看些什么东西。
但是游到江心之后方才失望,那里只有一片淹没在水底的沙地,大水漫过沙地,少年探过竹竿,至少也有一人多高的深度。
听村里人说,以前水位低的时候,江心之处是一座长满草木的小岛,岛上郁郁葱葱,飞鸟群聚,岛上有个庭院,庭院里住着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深居简出,并没有多少人见过,只是遇到赶集的日子,岛上便会有一艘小船划出,一老一少两个女子出来采买用品,看模样和衣着,应该是老仆和婢女。后来,约莫一年之后的一天晚上,忽然江水大涨,一夜之间,江水没到堤坝,淹没了小岛,连同那个庭院和树木都消失在水下,那户人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在村长的组织下,村民们划船到江心寻找过那户人家,也还曾经沿着水流的方向去下游寻找过,但没见到任何尸体,报了官府,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这些年来,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们一夜之间,全部被水淹死了,有的说他们预知江水上涨,连夜搬走了。
少年问过村里人,还记得一个穿白衣的小姑娘么?还记得江水上涨,淹没小岛的日期么?还记得,那家人都长得什么模样么?但大家都摇头叹息,年代久远了,谁还有空记住那些。
斗转星移,如今,少年已经十六岁了。
自从那日一别之后,少年每一年都必定会在江滩守望,这已经成了他雷打不动的重要之事,尤其是对于今年,自己即将要背负行囊跟着行走江湖的铁匠,出外谋生了。
他找出各种借口,使得出行的日期一拖再拖,就是为了能在今天再次见到女子。
这于他来说,是一个心底的告别,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仪式。
“再见了,小姐姐,再见了!”
少年凝望着那个身影,在心底告别道。
他耷拉着脑袋,离别感深重,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摇摇欲坠,全身无力,手里牵着牛绳,一步一回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按照当朝惯例,男子未到弱冠年纪,尚不能佩戴铁器,但少年喜好武功,尤其是喜欢那些舞刀弄剑的侠士,于是自己用柳树枝仿照姑娘的佩剑,削制了一把木剑,随身佩带。
说是木剑,却算不得是剑,剑身长度不过寸长,倒像是把匕首。少年却是极为珍视这把短木剑,无论去哪儿都随身带着。
那白衣姑娘的静美,像清风般纯洁,摄人心魄。
自今以后,这个身影将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不见,少年越想越觉不舍与狂躁,他越走越远,这样的情感便越发炽烈,一股难言的不舍充盈内心。
忽而,他猛的一转身,将牛绳甩在牛背上,向着白色身影回奔了数十米,对着江心之处大声的喊着:“姑娘,再见!你要好好保重!”
滔滔江水奔流不息,他似乎见到那个身影,略有回头,对着他微笑。
少年心满意足的大笑起来。
“姑娘,再见……”
他又喊了一声,竭尽全力。
“我叫暮丹城,再见了,姑娘……”,而后他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番叫喊之后,少年觉得内心舒坦了不少。
他调转了身子,向家的方向跑了回去,泪水连线掉落,那憨憨的老牛儿竟也似不知趣的,跟着主人撒了欢儿的一起奔跑。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女子的身影在暮色中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成了白色的一点。
最后,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