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听到杨老三回答,还挺意外的,毕竟杨老三可是出了名的孝顺老实。
他亲口说要分家,那八成是铁了心的了。
村长也不好再说什么,这要是在别人家,他高低扯上两句“家和万事兴”“父母兄弟之间嘛,打断骨头连着筋”,但杨家就没这个必要了,杨老头和杨老太简直比村里的老赖还老赖,杨老三要是分出去过,比在家里和杨老头他们耗着好上一百倍。
“你个逆子,一个捡来的赔钱货,值得你这般忤逆你老子吗?”
杨老爹哑着嗓子吼道,气得直跺脚。
他只是想要吓吓杨老三,不是真的想要分家,他的三个宝贝孙子上学的钱还要靠老三呢!
哪成想这个逆子竟敢跟他玩儿真的!
杨老三走到杨老爹面前跪下去,仰起头来与杨老爹对视。
“爹,我不是故意要忤逆爹,阿帆是我养了七年的孩子,她不是外人,更不是赔钱货,她就是我的孩子,我作为当爹的,怎么能卖了自己的孩子来给别人赔嫁妆?”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众人一阵唏嘘。
不得不说,杨老三支棱起来是真的硬气,那杨老爹也忒狠了,逼着三儿子卖女儿,却是为了给大儿子赔岳家嫁妆钱。
杨老爹颤抖着手,指着杨老三的脑门就骂。
“她算你哪门子的孩子,她身上可有一滴流着你的血?她就是个外人,论亲疏程度,你帮一下你大哥怎么啦?你这不就是明里暗里说你爹我逼你呗!”
杨老爹气的干瘪的身躯明显的起伏,他家最老实的儿子,胆子肥了,为了一个外人,敢跟他亲爹叫板了!
“三弟,爹不是要逼你,不是给了你两个选择了嘛,你也是,哪里犯得着和爹顶嘴?”
杨老大假惺惺地上前给杨老爹顺气,顺带数落杨老三。
杨锦帆抿了抿下唇,眼神时不时瞟向杨老大。
要是直接弄死他的话,七宝宝怕是会不高兴的。
哎呀,玩儿阴招的话,又比较费脑子。
杨老三咬紧牙关,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他颤抖着牙齿:“爹!我把我辛苦养大的孩子卖给一个瘫儿做童养媳,卖的钱给自家大哥还债,那我就是畜生不如啊。我再苦再难都无所谓,就是不能害了自己的孩儿!”
杨老三说完,抬起头看向杨老爹,眼神里全是坚毅。
他想从杨老爹的表情中找出一丝对他的愧疚,可惜,是他多情了。
杨老爹一脸的痛心疾首,眼神里皆是对杨锦帆的痛恨,恨不得立即就将她卖去谢家。
杨老三颓然闭眼,他明白了,从头至尾,他都是杨家最多余的那一个。
想清楚这一点,他垂下头,对着杨老爹“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杨老爹嫌恶地别过眼去:“这是你自己选的,大家伙都在,你也别埋怨爹不给你分东西,留下五两银子,你就可以带着那个赔钱货和你媳妇出去过了。”
杨老三不可置信地看向杨老爹,他艰难地开口问道:“爹的意思是,什么东西我都分不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杨老爹冷冷地说:“你四弟还没成家,家里的钱全给你媳妇孩子看病了,眼下杨家最要紧的就是凑钱给你四弟做彩礼,哪里还有多余的东西分给你?家里的田地本身也没多少,将来还要分给你四弟成家用,你又没个孩子,要田地干嘛?”
这话连村长都听不下去了,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道:“杨家叔,分家东西也不给田地,那他们吃啥喝啥,这不是要他们命嘛!”
杨老爹不说话,他为了三房母女俩,可是硬生生花了十三两银子,现在还想要粮食和田地,杨家由他杨老三来做主得了!
村长见杨老爹拉着一张脸,黑得像锅底,立马噤声了。
谁也招架不住一个老男人撒泼的。
杨老三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眼里憋满了泪水,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才挤出一句话。
“爹的意思是想逼死我们三房,对吧?”
杨老爹呸了一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
“我是你老子,你说老子要逼死你,你良心被狗吃了吗?是你们自己同意分家的,闺女也不愿意卖,兄弟也不愿意帮,还要怪在你老子头上?”
王氏赶紧跑到杨老三身边想将他扶起来,奈何她力气太小,根本扶不起身为壮汉的杨老三。
杨锦帆眼神里的冷意都快溢出来了,她极其镇定地走到村长和里正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里正阿伯,村长阿伯,辛苦您们了。我想请求两位阿伯一件事,还请阿伯帮帮忙。”
说罢,她膝盖一屈,便跪了下去。
村长和里正相视一眼,他们面前这小丫头是杨家最小的孩子,虽说是捡来的,但也是杨家所有孩子当中最听话懂事的一个。
不久前她因着杨老大媳妇的事,小丫头流了一头的血,身子弱得像是风一吹就会倒。
里正叹了一口气,温声说道:“孩子,你说吧,阿伯能帮就尽量帮。”
这个孩子过得比杨老三还苦,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进了这样一个家庭,虽说是捡回了一条命,到底受了多年的委屈,能帮还是要帮的。
杨锦帆清澈的大眼睛红通通的,眼里蓄满了泪水,细声细语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