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已暮,两江边依旧人影憧憧,火树银花不夜天,不少人手中都提着灯笼,来此只为一睹花灯节的盛势。有孩童扒住父亲的肩膀,啃着指头笑得欢快,有身穿麻衣的新妇怯生生拉着丈夫的衣袖,既欢喜又害羞。
江上缓缓行驶着数十艘游船,皆被装点的灯火通明,恍如白日,甲板上五大三粗的仆从脸上刻着生人勿近,薄薄的衣衫包裹不住虬结的肌肉。
沈府几位小姐与太仆寺左寺丞家几位小姐坐在一处,嬉笑谈天,说南道北,只是沈雪敏看着手中的杯盏眉宇纠结,满脸的心郁难解。
沈雪菲可可爱爱偏着头道:“二姐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能不难看吗,她竟然一觉之后,魂穿到了这个史册不详的古代。
在这里上个厕所跟伺候大爷似的------憋屈,穿件衣服跟登基似的-------矫情。
沈雪敏干笑两声:“呵呵,呵呵,可能是内泄不通,燥郁上火。”
寺丞家的嫡出小姐赵奕涵用帕子捂住嘴轻轻笑了两声:“沈家姐姐倒是有趣的。”
沈雪菲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敲梆子的声音,紧跟着有人喊道:“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几个小姐都站了起来,但没有一人往外走,都等着管事来回报外面的情况。
只是等了半天都没有人进来,反而屋外的骚动更剧烈了,窗影子上人影攒攒,都是奔走相告的人。
沈雪敏几步走到窗边,扒着窗棱往外看,只见甲板上围满了人,都伸长了脖子往河水中张望。
屋子里的几人大眼瞪小眼,赵奕涵笑着拉过沈雪敏的胳膊晃了几晃:“雪敏姐姐,我们一道出去看看吧,杵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横竖管事都没来。”
沈雪敏面上挤出一点难色:“只是甲板上人多手杂........”
赵奕涵已是不由分说拽着她出了屋子。
屋外夜风习习,很是凉爽宜人,甲板上有人举着火把,看水中扑腾的架势,动静不小。
沈雪敏拉着赵奕涵挤到栏杆边上,刚想打听几句,却感到背后一双手停在了她的腰臀之上,只觉得气血翻涌,正要铆足了劲大喊非礼,身子被一托凌空翻到了栏杆外,扑通一声沉入了水中。
沈雪敏心中暗骂:那个不长眼的推我,虽然魂穿已经够悲催了,但她还不想死得这么窝囊。
水流很急,隐隐飘着一阵鱼腥草的味道,好在是盛夏时分,湖水虽冷但也不至于彻骨,沈雪敏惊慌之下,一会儿狗扒,一会蹬腿,勉勉强强才能露个头,胡乱扒拉之间,
黑暗之中抓住一团东西,沈雪敏心中一喜,管他三七二十一就攀附了上去。
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滚开。”
两人拉扯中,沈雪敏喉头一紧,被扼住了咽喉,顿时怒从中起,虽然水下使不上力气,但她还是酝酿了一会,一脚踹了过去,至于踹没踹到她就不知道了,但脖子上的手倒是松了几分。
男子似乎闷哼了一声,就在沈雪敏考虑要不要再接再厉补上几脚,脚腕却被捉住前一拉,沈雪敏额头撞上了男子的下巴,男子轻哼一声:“贱人!”
男人似乎也把沈雪敏当成了一块浮木,毫不客气的借机牵制住她。
沈雪敏在水中扑腾了几下,无奈只能抓紧了眼前男子的衣襟,才勉强稳住身形,堪堪浮出水面,此时激怒男子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好死不死,沈雪敏被水噎得够呛,想起男子的粗鲁,沈雪敏难免大脑离家出走,瞪着眼睛道:“太监!”
不知哪里来的登徒子,害得她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明日一定会上京都闺秀头版头条。沈雪敏看不见男子脸色,肩上仿佛被钳制住了,就是一阵剧痛。
男子沉声道:“如果你想找死,我也不介意帮你一把。”沈雪敏霎时觉得虎口剧痛,无奈松了手。
奈何水流湍急,两人浮浮沉沉了几下,就随着流水向下游飘去
沈雪敏似乎较上劲了,扑腾了几下,一手抓着男子衣摆,一手拼命划着水,并且很黑心的趁机甩了男子几下,不打白不打,是你送上门的,我又何必客气。
两人对峙间,靠着火光依稀看见游过来了两个大汉,架着落水男子就往边上的画舫游去,看着三人和谐的背影,沈雪敏张了张嘴巴就是一脸错愕,喂,这里还有一个活人好不好,怎的如此没有觉悟。虽然她识几分水性,但也仅限于在泳池里蹦跶,这真刀真枪上阵了,难免有些虚。
似乎揣测到了沈雪敏的心思,落水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因他背着光,所以看不清神情,但沈雪敏还是心里打了个突,这小子该不是记仇吧,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正当沈雪敏打算扎一个猛子追上那三人时,头上却是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横杆敲了一记,回过头去,只见一艘小渔船缓缓驶近,船头上挂着一盏风灯,借着微光,可以看见持杆之人是个约摸十五岁左右的船娘,笑起来很是俏皮,看着沈雪敏眉眼弯弯。
沈雪敏顺势拉着横杆浮到了渔船边,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少女翘了翘嘴角,扔给沈雪敏一条外衣,是女子的衣衫,似乎还能嗅到微微馨香。
少女撑着船篙,眨眨眼道:“你这小女子胆子可真大,既不识水性还敢跳水。”
沈雪敏干笑两声:“失误,失误。”
船娘抿嘴一笑:“姑娘大恩,恭肃王府必有重谢。”
沈雪敏小声嘀咕:“报恩就算了吧,别倒打一耙就是了,姑奶奶福薄,受不起重谢”
小船娘偏着头道:“姑娘说什么?”
沈雪敏呵呵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她们离岸边并不远,几下船篙的功夫就到了先前的游船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