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萋萋该上小学了，虽然九年义务教育不收学费，但是这几年家里能卖的卖，卖不了的也该坏了，书本费成了萋萋母亲心里的一块疙瘩，萋萋的姥姥曾经想过接回女儿外孙女，可是老爷子失心疯了一般，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到柳家就老老实实孝敬婆婆相夫教子，从那以后，萋萋母亲再也没回过娘家。

这天，萋萋跑到小学，拉住了校长，也就是曾经给她取名字的刘老先生，哀求他可不可以让自己手抄课本，家里的情况实在负担不了自己上学的费用，书包自己用破旧衣服缝一下，上学的干粮用前一天的剩馍馍，校服是用缝了半个月的沙包跟村长家早毕了业的大闺女换的，只有课本实在紧缺，同学又不肯跟她同看。只好求校长，借一份课本晚上回家抄，早上送还。

刘老先生看了看眼睛泛着光芒的萋萋，叹了口气摸了摸姑娘的头，说拿去吧，别弄坏了就行，上面可都是自己写的讲义，坏了丢了老头子我可心疼，闭着眼皱着眉挥挥手让萋萋走了。萋萋不知道的是，老爷子心疼的不是满是讲义的书，而是对知识极其渴望的苦难丫头。

小时候的萋萋总喜欢晚上躺在妈妈怀里，听妈妈讲故事。妈妈总说，有时候凌晨三点，就会有一个小神仙进入到我们家萋萋的梦里，让萋萋自己选择未来的生活，就跟许愿一样，肯定能实现。然后萋萋就总盼着凌晨三点的小神仙，没想过许愿，只想着能让小神仙快到妈妈的梦里。

早上天还没亮，萋萋就起床打扫卫生劈柴做饭，热上半块儿馍馍用手绢包上揣兜里，就带着书本上学去了。每天萋萋都是第一个到学校，收拾完教室就去校长的小办公室收拾，每次都收拾好了人还没来，就坐在校长的椅子上像个小大人一样看书，四书五经聊斋史记三国志旧唐新唐汉书后汉书什么都看，不懂的下课就跑去问，问问字音字型，问问典故人物，慢慢的老师们都喜欢上了敏而好学的丸子头姑娘，而同学们也更讨厌总讨老师欢喜的小丫头片子。每晚抄写的课本总会不知不觉丢了几页，书膛里的毛毛虫丸子头上的蜘蛛网，每次萋萋都习以为常的放声痛哭，这样就会惹得同学哄堂大笑而放过她不再过分的作弄。每天放学后，总有使坏的男孩子躲在萋萋的必经之路上突然蹦出来吓她一跳，或者用小石头比准头，腻了乏了就绕着萋萋跑着跳着喊，你爸爸是个大流氓，你就是个烂门扇，烂门扇啊烂门扇。然后叫着叫着就被自己家的大人拧着耳朵扯回家，一边吐着吐沫一边说着离柳家人远点，小心柳老三给你偷走卖了。已经习以为常的萋萋抱着怀里的书低头走回家，时快时慢，慢的时候可能在想未来上了中学会不会离开风言风语的村子，快的时候可能在想紧着回家帮母亲收拾收拾屋子给奶奶擦擦身子。

小学期间的萋萋一直是年级第一，起初品学兼优的孩子总会在竞选班委的时候落选而委屈，后来慢慢的习惯躲在角落看书写字，累了就看看窗外的鸟儿云朵，看看远处的山，在想山的那边是什么样的光景。

六年中，萋萋就见过柳建军四次，每次都是看着他打完了母亲打奶奶，起初一次扑过去咬住他的大腿被一脚踹飞磕在了门框上躺了大半个月，后来每次动手的时候她就捡起摔坏的锅碗瓢盆，气不打一出来的柳建军总是抓不到泥鳅一样的萋萋。

六年小学过去了，萋萋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刘老爷子塞给萋萋一堆旧毛票，摸了摸姑娘的头说：丫头，努力学习，用知识走出大山，总有一天你会带着你妈妈奶奶到外面享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