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下葬的一个月后,迟未决带着那个装着碎玉的锦盒去了万宝寺,寺内有一位得道高僧无求大师,他通晓过去未来,可算命运,是位真正有道行的大师,迟未决行了一礼之后还未开口,无求大师便看向了他手中的锦盒:“阿弥陀佛,陛下此番前来是为这块玉吧。”
迟未决的手细细摩挲着锦盒点头:“正是。”
无求大师闭了闭眼道:“陛下,斯人已去,还望节哀。”
“可她不是普通人。”迟未决看着锦盒的目光温柔,轻语着。
无求大师笑了一下:“但她命数已尽,便是她此生与陛下缘浅。”
迟未决还想说话,无求大师摆了摆手道:“陛下命中有一死劫,本无可解,是有人以命相抵才为您化解此劫难,且她已将内丹赠予陛下,便是已知自己大限将近。”
迟未决紧紧握着锦盒,他竟不知他的灵儿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久了,所以才会倾尽全力保他,这个傻妖怪。
无求大师看向佛像说道:“老衲看陛下与她虽今生缘浅,但世世轮回皆有交集,陛下不必纠结此生。”
迟未决听着他的话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喜,声音都有些颤抖:“大师是说,我与灵儿下一世还会有交集吗?”
无求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之后便离开了,迟未决看着锦盒笑了起来,将脸贴近锦盒喃喃自语:“灵儿,你听见了吗,我们下一世还会再遇见的。”
得了无求大师的话,迟未决的心中已经没有那么悲痛,他从宗室领养了个孩子,细细培养他,然后退位与他,带着那个锦盒去了江南。
江南的宅院被他种满了桃树,三月花期,纷纷扬扬的桃花落了一地,迟未决目光温柔的看着远方,他这一世从未奢望过感情,世人皆道他暴君,手段残忍,大臣也多是畏惧他,没有女子敢亲近他,他本以为这一生便就这样过去了,哪曾想随手得的一个玉佩竟生出了灵,那个小丫头,大胆又娇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占据了他的心。
他母妃出身卑微,只是一个小官之女,生下他没多久便去了,他的父皇大概已经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吧,从小生活在冷宫,受尽白眼和屈辱,总想着再忍忍再忍忍便能等到年岁获了封地出宫。
若不是太子带人凌辱他,他又怎么会手染鲜血,十五岁的少年,一刀又一刀的砍在当今太子身上,直到他没了声息,当时他的手都是抖的,可他知道若不处理好这件事,他就得给太子陪葬,将人丢进五皇子宫中,伪造了证据,一下子就把太子和五皇子除掉了,从那刻起他便知道,若不坐上那个至尊之位,他这一生的结局就只有死。
成王之路,白骨堆砌,鲜血充斥着他往后十三年的人生,他一步一步忍受着折磨和屈辱爬上这个位置,没人教导他该怎么去处理自己的怒气,每日午夜梦回,眼中便是一片刺眼的红,他不是冷血无情,而是为帝王者,当绝情。
小妖怪是他黑暗人生中最明媚的一抹阳光,她说她会保护他,他不屑的笑了笑,可她却能只身前去为他偷毒药,差点丢了命,迟枫下在他身上的浮生醉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发现时毒已侵入身体,他只能靠神医的药来维持生命,他的小妖怪每日都是懒洋洋还是个小吃货,可他就是喜欢她每天跟在他身边一声一声的喊着他陛下,他想若是有一日能听到她喊一句他的名字,他就满足了。
迟枫逼宫的那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这王位他是绝对不会让给迟枫这种人的,不然天下大乱,退位诏书他早就写好了,就是宗室的那个孩子,等他处理了迟枫便带着他的小妖怪游山玩水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手中是他同神医讨来的药白骨,他尽管身处危险也想要尽力保她安全,哪怕知道她是小妖怪,但千算万算没有让他想到,迟枫竟然策反了他的大将军,那一刻他心中是无限不舍,看来要食言与她了,可谁知她竟然奋不顾身的冲了进来,为他处理了迟枫,而他看到她止不住的血,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他想,是他太自负了,他低估了迟枫,也同样低估了小妖怪对他的感情,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将她的内丹赠予他,为他洗去浮生醉的毒,延续他的寿命,可是小妖怪你可知,若无你,我就算活百年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人们常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如今你我阴阳两隔,我能感觉到你的唯有那盒碎玉以及你的内丹,我当时多想随着你一起死去,可我又多怕在轮回路上遇不见你,就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我还能感觉到心口处的微热,那颗属于你的内丹在我体内流转,这是我唯一的慰藉了,若我身死,它怕是也不复存在了。
小妖怪,今生我们缘浅,但我许你来世,生生世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可好?
吾妻,为夫撑不住了,这便来寻你,等我。
微风吹起,漫天花落之时,迟未决好似看见那个身着浅绿衣衫,笑的明媚的姑娘,她朝他伸出一只手,眉目温柔。
他伸出手,与虚空中和她相握,眼中是无限温情,表情是久违的舒心,他知道,是他的小妖怪来寻他了,真好,能再见你。
大夏240年,先皇迟未决于江南别院薨逝,享年六十岁,先皇亲手栽种的满园桃花树在他死后全部悄悄枯萎,无论新皇如何栽种都没有再活过来,先皇与先皇后合葬在帝陵,贴身的陪葬品是一只锦盒,听人讲那盒子里是一盒子碎玉,但先皇随身带着,从不离身,后人猜想那大概是他与先皇后的定情信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