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姐,我家小妹任性贪玩,睡时也嘟囔着说今日丢了面子,要同少主一较高下,我猜,她定也是跟着他们走了,烦请沐小姐透露一二,在下好去速速追回小妹,免得妨碍几位的正事。”
沐华舒端坐在长椅上,手边放着匕首,她微微抬眸,冷笑一声道:“公子如此草草下定结论,我可当真要问上一句何出此言了。”
二人视线交汇,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暗流涌动剑拔弩张之时,科颜月出现在了二楼回廊之上,她一路小跑着,踏上了楼梯,道:“兄长!我回来了。”
科颜回转头,立刻迎了上去,又顿住脚步,藏起眼中欣喜,沉声道:“深更半夜,你又去了各处?不知道附近有山匪流窜吗?”
科颜月垂头开口说了一句“我……”,又生生的憋了回去,转头看向身后缓步走来的二人。
褚寿依旧梧枝绿的笼纱锦袍,双髻两侧垂着暗绿色的流苏,她搜了搜眼睛,伸了个懒腰开口道:“我说您说话讲讲道理,明明是你家妹子半夜在我房门口转悠,惹得我半夜醒来,而非求着我帮她去抓人,正经人谁半夜行动……”
“若非我家阿执讲理又乐于助人,就这深更半夜的我可不帮你们!”
褚寿说着,轻轻哼了一声,搂上一旁扶手在栏杆上的宋延倾,他换了一身素面晕青衣衫,腰间系着暗绿的纹锦带,头发束的高高,垂在颈间,发簪是白玉祥云鹤纹,俨然一副青衣少年郎的模样,眉下是星目直鼻,眸子沉沉如平湖,唇角微微翘起,面如冠玉。
他未得开口,却也同样是满脸赞同的样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沐华舒再次见到他,刷的一下便站起了身,眼神忧虑的抬眸看着宋延倾,轻唤道:“大人!”
宋延倾朝她微微颔首,不一会儿便很快又将视线放回到了褚寿身上,她笑眼明媚,嘴角圆圆,全然没了刚刚回来时候的倦意,两边流苏晃来晃去,惹眼的不得了。
他们方才从后院翻了回来,安顿好了那仓措和阅童主仆二人,摸着黑收拾了一会儿,本想再悄悄的神不知,鬼不觉的睡下,哪知这科颜月又跑了过来,直敲门,说什么自家兄长不见了,他们这才站了出来。
科颜月听罢,撇了嘴,眯着眼定定的盯着褚寿,双手握紧了拳头,在被自家兄长询问是否正如褚寿所言后,她转头跺跺脚,咬牙切齿道:“是!我夜半发现了仓措的踪影,请了少主帮忙捉人——”
科颜回皱眉,试探问道:“捉人?莫不是……”
她点点头,对上兄长满是疑惑的眼睛,语气有些得意,拍拍胸脯肯定道:“嗯嗯,人呢,我已经带回来了,此时就在房间里躺着……不过呢,我们动用了些小小的手段,仓措和阅童还昏迷着没醒过来呢。”
科颜回听罢,登时竖起了眉毛,抬手对着科颜月指了又指,欲说还休,便是让他去找仓措也得多思量几分,深更半夜,瞒着他去做如此危险的事情,真是翅膀硬了!
“哎呀哎呀……兄长你别生气……”科颜月忙着往回圆,抬眸对上褚寿一脸看戏的表情,遂而指着褚寿道:“仓措对她十分恭敬,一说少主,都没等我做什么她便跟着我们回来了……”
“跟着?不是说昏迷未醒吗?”
“是……都是,她头一回见少主,许是有些激动……激动的晕过去了。”
科颜月无力的解释着,她也不指望他这个严厉如父的兄长能点头夸奖她,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留点面子就谢天谢地了……
褚寿看着楼下情景,对着宋延倾无奈笑了笑,而后转身下了楼,走到客栈一众伙计面前,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开口道:“掌柜的,这眼看着便要天明,我们急着赶去城里,还得劳烦您为我们张罗些吃食,吃饱了好上路,您见多识广,有些事情便用不着详说了。”
秋娘接过银子,塞进袖袍,连忙点头,应了几声“好…好……”
“小江!快去叫你哥起来烧菜,成福你去多喂喂马儿,快去快去!”
小江和成福接了吩咐,立刻熟练的寻路去做事,秋娘摸着银子,垂眸思量,而后抬头叫住褚寿,笑着不好意思,微微笑着开口道:“我们本不该多嘴,可方才我们帮着隐瞒诓骗了官爷,若被查出来,我们这小小客栈可是不好受,小姐您是明事理的,要不然……咱们做一笔生意可好?”
褚寿听罢,嘴角勾起,也不愧是掌柜的,胆子大,从不让利,她看着秋娘回道:“说来听听?”
“如今官兵把守的更加严格,我们生意难做,四处碰壁,还得替官兵做好采买用度,地窖里的存货都要用光了,这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我们也得早做打算,总不能山匪一日未剿完,便要多一日替他们兜着日常用度,做这种只亏不赚的买卖。”
“如今看这形势,青州城的管理恐怕只会更加严格,想要进城并不好进,需要盘问签证通牒,且办理手续格外繁琐,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条件是你们得帮我给城内那家专酿酒,名叫水云间的酒楼送一封信,报上我秋娘的名号,帮我往过运些基本的用度采买过来,岂不是两全其美?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秋娘微微笑着,静静的看着褚寿,等着她回答。
褚寿微笑着垂眸,回头看去,沐华舒与宋延倾站在楼上,不知在说着什么,她转头,不假思索的轻轻颔首道:“不知掌柜的……准备如何帮我们呢?”
“我可以出车马,帮你们伪装成商队,我这里有现成的商队通牒的手续册子,只要几位公子小姐点头答应了这事儿,便可立马给您们安排。”秋娘抬手将碎发捋到了而后,眉梢飞起,眼神精明,眸子亮亮的看着褚寿,又补充道:“能省去不少烦忧,那官差还带了今日那位公子的小像,四处叫人辨认,不是是何目的,届时这笔生意做成了,我们自然更加守口如瓶。”
褚寿扯了扯嘴角,思量道:小像?沈羿苛的小像?沈羿苛掩护他俩上山之时,已与守在山下的州府兵卫亮明了都察院御史的身份,按道理来说,州府得了名号,也是恭敬非常,如今却作了小像叫人四处辨认,没道理啊……莫非是想探一探朝廷还有没有派人一同前来?
也是……毕竟沈羿苛出现的时机场合都颇为蹊跷,若她是这围剿山匪的州府官兵总管大人,也定会生疑,究竟是何种人能在大半夜骑马前来查探那本不成问题的青州南山水患……
褚寿想着,失笑,不过,就算如此想,联系这一晚上的所见所闻,愈发坚定了她的想法:这官府当真有问题。
而后她便直截了当朝着掌柜的应道:“可以,还请掌柜的速速准备吧。”
秋娘反而愣怔了一下,窃窃问道:“您如此爽快,不需过问一下另几位公子小姐的……”
褚寿摆摆手,朝着秋娘眨了眨眼,抛个媚眼拍拍胸膛随意道:“不必,这里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