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曦蓝躺在病榻上,惨白如纸的脸,血的红润似乎是一种奢侈;赤藤紧缚着她的身躯,渗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隐隐约约能看银白色的鳞片护住她的心脉……
少年靠近一步,她那脂玉般的脸上便显现出一丝痛苦。
他靠近杨曦蓝,藤便束紧一分,他知道强行靠近,必定是要绞烂她的五脏六腑,杨曦蓝那盛凌之极的美便从此堪折。
迷瘴四起,血红的藤蔓在缓缓蠕动着,缱绻在杨曦蓝身上愈发紧缚,而这些都是无法被肉眼凡胎所见。
少年低声呢喃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语言,像是在念咒,也像是在解咒……
倏忽,窗棂上一个黑影,一只身形肥胖的玄猫从窗外一跃,下垂的肚腩卡在窗的夹缝处,须臾之间一缕灰烟冉冉上升,玄猫化作人形,变成了个油腻的掌柜夹在窗棂之上……
“少爷,老奴回来了!”掌柜用力把身躯从窗的缝隙抽出,“咚”声落地,旁若无人地拍了拍他墨蓝色上衣上的灰尘,身后公孙氏等人防范性往后倒退了几步。
惊慌之中,舒正直左脚拌了右脚倒坐在地上,手还不自觉地握着那似有若无的尘埃颤颤往后退,嘴里喃喃说着:“哪来的妖……”
公孙氏的脸映出不寻常的冷静,轻声打断了舒正直:“正直,不得无礼!”
掌柜睨了他们一眼:“井底之蛙,这个三界共存的世道上,有何足以大惊小怪!”
少年闻言眉头微蹙,内心的焦灼让额间渗出一层薄汗。
正直身后的阿瑾慌忙扶起舒正直,解释道:“这是苏公子的仆人,两位并非妖魔鬼怪,正直叔莫慌!莫慌!”
“朱伯,查到什么?”清灵的目光落在掌柜身上。
掌柜毕恭毕敬地回应:“回禀少爷,土地所言,杨府地下之赤色如血,名唤「血藤」。属南方一带司幽国的陵墓禁地之物,通常依附于阴气极重的墓地,杨家这一株长得如此繁茂,汲取过多冤魂,故还影响了杨家的命数!”
公孙氏闻之,手中的锦帕都被捏出皱褶,似在隐瞒着什么,
“榻中贵女并非寻常的蛊术,乃极邪之物,如非她体内有龙鳞护住心脉,怕是您杨家已经在办丧事了!”少年压着嗓子道。
舒正直一声吆喝:“放肆!你们主仆二人竟敢胡言乱语诅咒我家少小姐!”
“放屁!我家少爷贵为天……”
胖掌柜的话被少年打断道:“天道轮回,无需欲盖弥彰,大抵是在下无能,束手无策,最多不过五天,如十七年前般备好棺木!”
提到十七年前的事,公孙氏的心咯噔一下,神色诧异,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张嘴:“我是先帝的亲侄女,多年前,忠勇侯夏瞑企图篡位未遂,老爷当时是夏瞑麾下的一名将士,揭发了夏瞑,得到了先王的赏识,成为了征南将军,连连胜仗凯旋而归,我便带着使命指婚给老爷……”
说着,公孙氏稍作停顿,咽了一下;身后的华容脸上浸满不安,俯下身在公孙氏耳旁说道:“夫人……”
公孙氏回望华容嬷嬷一眼,摇摇头接着道:“我不过是公孙一族巩固王朝一颗棋子,我的父亲命我嫁到杨家来监视老爷是否有谋反之心,还让我把施了咒的盒子埋在府邸的三煞位……”
“老夫人可是埋在了府中院子秋千之下?”少年问道。
公孙氏半晌无语,只是轻点头。
华容嬷嬷反顾公孙氏神色黯然,接着公孙氏低声说道:“婚后不久,小姐怀孕了,将军奉命出征,小姐回郡王府养胎,一直都被好生照顾着,接近五个月时,小姐还是因体弱胎死腹中,引出胎儿时还能看见是个小少爷!”
少年听着她俩的话,凝视着病榻眉心隆起,陷入沉思,不久又问道:“那夭折的胎儿现在葬于何处?”
“葬于杨家祖坟,与我死去的女儿葬在一起,因小儿夭折是不能立有墓碑,也只能与自家妹妹共享香火了!”公孙氏脸上虽爬满悲色,语气却十分淡然,无处不满载着违和感。
舒正直见三人东拉西扯一番都说不到点子上,忍不住问道:“那少小姐这情况如何是好?”
少年收起手中折扇,环视了房间四周,吩咐道:“在下姑且一试,但可能要烦请各位帮个忙;舒管家,烦请你替我准备黑狗血、红绳、符纸和笔,诸位请暂时离开房间。”
说罢,把身上的「扶摇书」放在杨曦蓝病榻旁边,凝视着她那苍白的脸庞,声调轻微言道:“睡多一会就好了!没事的!”
溺爱从清澈的瞳孔中止不住地溢出……
少年退到门外接着吩咐:“林兄,能否找上两只年过半百的乌龟,另外还有一只公的老鼠!朱伯,等林兄找到老鼠之后,你负责把黑狗血灌进去!”
“少爷!我不……”掌柜双眼瞪得像铜铃般大小,话没说完就被少年一个眼神吓得愣了愣,接着刚刚的话道:“少爷之命,我不敢有违……”
大家听到少年的话,不由自主地把眉头拧得紧紧的,脸上的疑惑和嫌弃都无法隐藏,但是碍于杨曦蓝的性命,只能听命。
领了吩咐,各自去准备相应的物品。
少年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地上的四照花、池畔的柳树、似乎都有杨曦蓝成长的烙印,但这种烙印似乎都是不合常理的。
“苏公子与少小姐似有颇深的渊源,既是要帮我家少小姐,公子又何必让夫人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呢?”舒正直一边扫着落花,一边问道:“公子也并非姓苏,亦非凡人,对吧?”
少年迟疑了一下,随之挂上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舒管家,你既知道我非凡人,又为何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愚昧之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