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给妈妈看病,我想要妈妈一直活一直活。
也是这家医院,也是下着冷雨,长长走廊尽头的条椅上,输液管里晶莹的水滴均匀地一点一点渗进小男孩修长手臂里,他倚在年轻妈妈怀里一脸困倦,妈妈抚摸着他的额头,灯光温暖地罩下来,罩在她憔悴的脸上。
问你呢,以前做过手术吗?天使用力敲打桌面将我游离的神思拉回现实。
没……没有!我慌乱回答。
你生孩子是顺产吗?
破腹产!
那你怎么说没做过手术呢?
我忘了,对不起,人一到年龄就总喜欢忘事。
生孩子也会忘吗,你也是人才,当时不疼吗?
不知道,忘了,真忘了,好像不怎么疼,再说生孩子也算做手术吗?我好奇问。
你破腹了吗?破腹了不算手术算什么?
我以为生孩子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是普遍现象,所以应该和别的手术分开,是我理解错了,对不起!
天使无奈摇头笑笑,只要在身上动刀了的,都是手术!知道吗?
知道了,我点头。
再想一想还做过别的手术吗?
好像……没……有了……我费力地想了想,摇摇头。
好,签个字吧
天使递过来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用手指着签名处。
名字我已经写了四十多年了,写得嘚瑟,用一种炫耀的姿势!在上面画了几根骨感的虬枝,虬枝上开着素雅的花。
你的字写得真好耶!天使露出敬佩神色。
我又笑笑:写了四十多年了!
是啊,混了四十多年了!
原来我已吃了四十多年的饭,走了四十多年的路,过了四十多年的桥,看了四十多年的人间烟雨浮华,品尝了四十多年的人间冷暖悲凉……
四十多年前我赤裸裸地从母亲的子宫里走出来,摔过多少跤,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泪,吐过多少血……
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仍然孤零零地走进外科大楼住院部!
老天可怜过谁?
乐乐说,妈妈,乐乐长大了要拼命挣钱,买一个车带妈妈兜风!
乐乐说这话的时候他才两岁,已是凌晨两点,路灯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幽幽冷光,我从医院出来,背着他冷汗浸湿衣衫。
你叫张昭瑜,清水中学的老师?
眼睛越过天使头顶看见一对中年男女,男人五十多岁,自带气场的商人打扮,女人娇小妩媚,脸深深埋进男人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