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每月末都要去江洲采购一些做法事的用品,南真也跟着去了几次,他的心算能力不错,并且记忆力超强,所以管事僧很喜欢带上他一起去。寺里一年下来在法事和救济方面的开销很大,对于佛家济世救人的这点作为,南真深以为然。因此,他也非常愿意出一份绵薄之力。
月初,有一场小法事是寺里的惯例,淮南有个将军的母亲每月初一都会来寺里祈福还愿,并请高僧为其家族做一场法会,当日还会开粥铺救济灾民、流民和乞丐。
由于是宗室的事,召德方丈每月几乎都会与妇人会晤,法事也大多由他主持。南真每次都会积极参与,特别是救济灾民,他总是帮着僧众忙里忙外地为灾民服务。
腊月初一马上就到,一年的最后一场法事不远了。月末江州的采买,南真肯定也要尾随师傅们进城,这次,他得抽空去一趟‘灰叔叔’给他的小旗子药铺。因为他已精心经筹划了一场戏,‘灰叔叔’的药铺正是这场好戏里的重要角色。
今年的夏季雨水很多,到了冬季,雪也依然很大。南真提气护住全身走在马车后边,别人的鞋底都是泥浆雪水,他却胜似闲庭信步悠然自得。此刻的他脚底几乎不着地,全身上下温暖如春。六层混元炁劲在身,已然是神仙般的存在,可一旁的人却丝毫也发觉不了,顶多也只是以为他小孩子机灵,或者就是小孩子屁股上有三把火,不怕冷。
江州城一座小石拱桥下的一间临街铺面匾额旁插着一面大旗,匾额上三个大字‘回春堂’,大旗上一株植物下蹲着一只不知名的小兽,神情比较威严。
南真走进药铺递上小旗,掌柜的神色紧张而又客气地把他引到一间密室,南真心想这位掌柜挺会来事,他却不知只要手持这面小旗的人即是他们组织的前三号人物,他可不敢怠慢。
待南真坐定,那满面红光的健硕掌柜躬身说道:“尊上有事请尽管吩咐,在下唯命是从”。南真知道金乌门与自己有很深的渊源,那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仇缘。虽然金乌如今已经是格丹改造过的金乌,虽然金乌只是别人的棋子、马前卒,但是,今日可不是他发私愤,算旧账的时候。
南真站了起来,坐着与一个成年人讲话,尤其是还要求人办事,他有点不习惯。“不知掌柜的贵姓”?“在下洪五,尊上有事请吩咐,在下一定竭尽所能,替您分忧”。“洪掌柜,是这样的......”。
南真交待完事情便离开了药铺,洪掌柜的态度他有点恼火,这人比较迂腐,不知道‘灰叔叔’为何要让他来负责这么大个城的事务,显然药店的生意只是一个幌子,要不然肯定做的是亏本生意。南真此行的目的没完全达到,他必须还要找一个可靠的帮手。
西市主要是卖骡马牲口的地方,南真在离城门不远处的集市上见到了一辆大马车,一问卖价,不便宜,但不是很贵。钱是从药铺拿来的,替格丹‘灰叔叔’办事,他可不用太客气。交易完后,驾着马车来到城门口站定,然后在车内盘腿坐下,打开车帘观察着过往人群。要不是掌柜的迂腐,他也不用来此处寻找他想要的目标,又想想格丹也是和自己一样不爱管事、不贪图权力的人,自然在人事安排有点瑕疵也是正常,心里也就释然好受了。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南真没有物色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正暗自发愁,如果不行就不找人自己来做,那洪掌柜却恭恭敬敬地出现在了他马车旁,洪五对他说道:“尊上,您说的那件事还是由我来做,刚才在下考虑得不周全,请尊上恕在下迂腐之罪”。南真看着他一副认真的表情,也不好责怪他什么。
“洪掌柜愿意帮我完成此事那是再好不过了,那我们就依计行事,我先告辞了。
南真跳下马车回到寺院僧人们住宿的客店,因为下雪,道路难走,平时一天来回的路程,这次他们不得已只能住宿一晚。
当夜,南真盘坐练炁,这凝元之炁在经脉中绵绵不绝,原来感觉似烟似雾,自从半年前宝象用气劲帮他激活凝滞的气息后,最近身体内的炁劲却变得像水流一样汹涌澎湃,必须每日刻苦用功方能控制住。南真根据书上的先辈们留下的心得,知道这是炁劲升华后的现象,难道自己已经突破了六层的瓶颈进入混元炁七层了吗!他有点期待。召德方丈到底有多深的功法他还不知道,没有知己知彼的前提,他是不敢冒然出手的,这个老和尚是不是寺内最厉害的角色还不知道,万一那群高僧团里还有几个狠辣的对手就比较麻烦,自己修为精进一层,心里的底气便又多了一分。
腊月初一,寺外一片银装。接连两天的大雪,会不会影响这次法会?那个王府的夫人应该不会取消行程,毕竟这样的法事是与她的家族命运紧密相连,她不会轻易改变。
南真看着锅里升起的腾腾热气,心里想着今日计划的每一个步骤。
午时未过,大将军家眷的车架准时到了,三辆三乘豪华的大车,乖乖不得了,好像那将军也来了。果然,老夫人和将军一起来了,召德大师显然已经早得到消息,在寺外的僧众之中南真发现了方丈大师。
寺门外一大片开阔地,将军的侍卫亲军占去五份中的一份,粥铺在他们正对面。也不知是谁在粥铺旁搭建了几个几十丈大的草棚,一直延伸到寺院的围墙边,草棚的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一路上还有许多人影朝寺庙赶来。草棚是新建的,房顶没有积雪,应该是夜里连夜搭建的。
由于将军的出现,寺庙的大门口十几个武僧和一队官兵拦住庙门,任何人等不得入内。
人群里有要饭的乞丐,有城里的地痞无赖,有逃荒的饥民,还有许愿还愿上香的大姑娘小媳妇,有求财求医的各色人等,总之就是热闹非常。这么多人被挡在寺门外,围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在不停抱怨。粥铺的粥是给灾民和乞丐们准备的,但在众多人中的香客们冒着严寒赶了一早的路,此时也饥肠辘辘,本来平时寺院里的斋饭是可以出售的,甚至是可以免费送给香客食用的,但今日将军大驾光临,有钱也别想买到。
正在大家纷纷抱怨之时,大路上出现了三辆马车,人群里有人议论:“那不是城里三宝酒楼的伙计吗?哎呦!大家有吃的了,”车径直行驶到寺院围墙下的草棚边上停下,正是城里三宝酒楼的两架马车,车内装着大炉子,大蒸锅,热气腾腾的十几层蒸笼里放着几百个三宝酒楼的特色大饼‘君子饼’,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君子饼只有达官贵人,有钱有地位的人才能吃到。
看来今日人家是有备而来,穷人喝粥,有钱人做君子。一个饼五十个铜钱,外送一碗热滚滚的豆汁,平时在酒楼送的是酒楼特制的高汤,今日只能凑合吃豆汁了。一斤粮食六个铜钱,五十钱差不多是十斤粮食的钱呀,可偏偏就是有人爱吃、愿意吃。
南真并没在粥铺出现,此时的他已做好了寺院内的一切准备,就等院外的行动了。他没想到今日将军会来,寺院不准随便出入给他的计划带来了一点点难度,但他已调整了步骤,一切还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将军的出现不但没影响他的计划,从某种程度说,这位将军无意中还成了他计划里的‘帮手’,这是南真没意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