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梅洛和自家主子的关系变得不同寻常了。
“你去海棠阁问问,求王妃来花园走走。”秋白芍道,“她日日闷在屋里都该闷坏了。”
“好吧,那奴婢去去就回。”薏儿不放心地叮嘱,“主子您不要乱跑,一会儿奴婢该找不到您了。”
“去吧,我就在花园里等你。”秋白芍摆手。
打发走薏儿,秋白芍带着余下的丫鬟朝花园而去。冬初,午后的阳光正好,冷冽的空气混杂着花园里的花草香,令人清爽精神。
她确实好久没出来走动了,还是要多见见日光才能照去身上的阴气,也省的总是胡思乱想。
看了一圈,冬季花开得不多,那几朵兰花被秋白芍挨个赏完了还不见薏儿回来。旁边的丫鬟见她也走了一会儿了,遂问道,“主子累了吗,我们找个亭子歇歇吧”
“也好。”秋白芍颔首。她正准备提步,忽地听见远处遥遥地传来一阵乐声,玉石相击溪水绵绵般动听流畅。
一行人驻足,秋白芍侧耳听了会儿,她知道的曲子不多,但这首玉楼春晓梅姐姐给她弹过,她印象极深。
“前面是哪院的姨娘”她问向丫鬟。
“奴婢也不知道呢,”丫鬟摇头,“主子稍等,等奴婢去前面看看。”
“不必了。”秋白芍抬手,饶有兴味地领着人探去。
玉楼春晓也作春闺怨,讲的是春意融融之际,闺中少女的情愫。
王爷这段时间不是在海棠阁就是在白芍院,府里的那群姨娘如旱地盼雨,估计是看天气不错,预备着能在这里守一守尉迟砺。
绕过,树丛之后是一座八角亭,此时亭幔勾起,可见亭中的一男一女。
秋白芍站在远处,有些意外,没想到尉迟砺先她一步被这琴声勾了去。但不知弹琴的是谁。
距离有些远,她往前又走了几步,立在树后。
当尉迟砺身影侧转,露出了琴者的面容,秋白芍呼吸瞬间凝滞,如落冰窖。
梅洛,三王妃。
她往后退了两步,膝盖发软,扯着帕子的手泛出了青白之色。
她看见尉迟砺搁笔,拉起了桌上的纸,展给梅洛看。
琴音得以停下,梅洛伸手接过,她看着那张纸随即笑了,笑得温柔如春,比之那首玉楼春晓里的春色都更加动人。
这笑蛊人,从前的秋白芍是,如今的尉迟砺也是。
他眉眼柔和,一点儿没有梅洛新婚时的冷俊,那长长的凤眸里流淌着一览无遗的爱意。
“洛儿。”
秋白芍听见他这样唤道。
梅洛抬眸,下一瞬她被男子搂入了怀里。她坐在亭里,身前是那把双凤绕尾的筝,身后是气宇轩昂的夫君。
没有别人插足的余地。
秋白芍扯开嘴角,笑得自嘲难看,笑得眼眶湿红,落下泪来。
梅洛永远先是三王妃,然后才是她的梅姐姐。
这花园美景在一瞬间黯淡失色,秋白芍转身,大步离开。
「我与他弹高山流水、汉宫秋月,可我与你,弹的是玉楼春晓。」
她连这唯一安慰自己的话,都没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她爱父亲,可父亲从未将她和娘放在心上;她又爱尉迟砺,可尉迟砺身边哪有多少她的立足之地;当她终于有了可以托心的人,那人却已然是别人的妻子。
秋白芍走着,迎面的风冰凉刺骨,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哭湿了满面她还以为她是在笑着的。
为什么
那个人拥有了全天下的佳丽,为什么还要抢走她唯一的寄托。明明说过的,他讨厌梅洛、他要休了她,为什么现在又摆出了这幅伉俪情深的模样。
秋白芍走不动了,她蹲在地上,靠着海棠阁的墙角失声痛哭。
她没了,她什么都没了。她明白与梅洛而言,那可能不过是逢场作戏,可她看见了,就觉得天都塌了。
给她留一点,就留一点求求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海棠阁前院的六月雪谢了,枯叶落下,再没有琴弦能够让它停歇。那把琴搬去了花园里,有了永不凋谢的百花作陪。
秋夏已过,白芍的花期去了。从今往后,玉楼春晓再不独属与秋中白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