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预备着说辞,光景帝如今到底还是怜惜汪贵妃的,只要她拿出诚意来,再亲自去宝和宫致歉,这点小差错还动摇不了贵妃的根基。
汪贵妃的补救措施思虑得很周全,可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皇帝已经先她一步去了宝和宫。
她扑了个空,养心殿的太监总管哈着腰道,“娘娘,皇上说了,要您先回永华殿待着,如今宛妃娘娘需要休息,您不必去宝和宫探望了。”
汪妗竽微怔,皇帝的消息竟然这样快。
她心中如何思忖,面上还是笑道,“也好,宛妃妹妹那里既然有皇上相陪,我就不去添乱了。本也是意外,这阿胶是补气凝血的,劳烦公公送去宝和宫,我明日再去探望妹妹。”
太监弯腰,“奴才明白。”
失去了先发制人的机会,汪妗竽根本不知道传到皇帝耳朵里的来龙去脉是怎么样的。她陷入被动了。
空手而归,回去的路上木槿迟疑地小声询问,“娘娘,宛妃的伤并不重,但是看着可怖。一会儿皇上怕是要过来兴师问罪。”
“我只是想让她打扫打扫寝殿,绝没有伤她的想法。”汪妗竽觉出不对了。
按她所想,只是让宛梨做点粗活,宛梨即使回去同皇上哭诉,皇上听了也不会在意,顶多找个机会和贵妃吃饭时提一提,让她不要为难宛梨;可如今她刚刚封妃第一日,就从贵妃宫里鲜血淋漓地回去,皇帝看了,心中会是何等的震怒。
仔细想来,昨日在众人面前还唯唯诺诺只会哭的小可怜,今早却能引导整个茶话会的气氛,其控场能力何等可怕。
这个宛梨,真的只是单纯无知的傻白甜么。
宝和宫
“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水汐站在宫门口,甫一望见宛梨的身影就连忙跑上去,她见宛梨被人抬着,双脚还缠着白纱,一下子就慌了,“快、快把娘娘扶去床上。”
轿辇落地,宫里太监打算背宛梨下来,被她拒绝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自己走。”
双脚落地,她嘶嘶地抽了口凉气。
“主子”水汐连忙扶她。
宛梨蹙着眉强颜欢笑,“嘿呀,奇怪了,方才还不疼的,现在突然疼上了。”
她一步一步挪去了床上坐着,水汐吩咐人去传了太医,一边蹲在床前将纱布掀开。
走了一段路,伤口被挤得血肉模糊,血水一点一点地往外渗,原本白玉似的玉足上,此时全是烂红。水汐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
“主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不是去了贵妃宫里么”
“我见贵妃院子里有条碎白玉铺的小路,听说踩石子路能够按摩足部穴位,所以就脱了鞋在上面走。”宛梨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想到我的脚那么嫩。”
“您”水汐一时语塞,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事的,就是看着可怕,其实就是割破了点皮。”宛梨动了动脚,脚尖在空中画圈圈,表示自己脚的状态还挺不错。“贵妃娘娘给我处理过了,不用请太医。”
“那怎么行,若是不请太医,一会儿皇上来了会怪罪的。”水汐按住她的脚腕,让她安分点。
“我的好主子,今时不比往日,这里是紫禁城,您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胡闹了。”水汐是跟着皇上一同去江南巡视的宫女,宛梨受伤以来,一直照顾着她,多少了解一些宛梨的孩子心性。
单纯是好事,可放在这人吃人的后宫里就是致命的弱点。
她语重心长地开口,“昨晚找不见您,您可知奴婢有多么着急。您的胆子怎么能够那么大,竟然一个人偷偷跑去了贵妃房里留宿。那汪贵妃是什么人,那永华殿又是什么地方,岂容他人放肆。”
“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人,”谈起了贵妃,宛梨抿唇一笑,面上浮起了些许红晕,“她是天底下的第一美人。”
水汐微微张口,她不曾料到,天底下竟然还有女子提起汪贵妃会是这副的表情。
“主子可知道,越漂亮的蘑菇越是毒,汪贵妃确实容貌昳丽,可她的心肝全是黑的,活脱脱是个蛇蝎美人。”
“不许你这样说她”宛梨瞪了水汐一眼,“她才不是蘑菇”她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后,颇为腼腆地小声道,“她是百合。”
水汐沉默。
“主子,恕奴婢大不敬,”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和汪贵妃一样的问题,“您疯了么”那可是汪贵妃。
“你说的不错,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或许就疯了。”宛梨却没觉得哪里不妥,她双手合在胸前,像是护着一抔烂漫的桃花,那些桃花在她掌心里开出漫天的桃粉,充斥着浓浓的桃香。
“我进紫禁城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她站在群妃之首,穿着一身金红色的宫裙。那天雪下得那样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来,目光所及只有一片茫茫的灰白,叫人什么都看不清。可她、唯有她如此清晰地映在了我的眼里,像是一团燃烧在天地间的火。”
宛梨抑制不住脸上的红了,她嘴里含着蜜,呼吸之间都是淡淡的甜,“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我原以为皇上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人,所以才嫁给他,不曾想到和汪贵妃比起来,皇上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水汐总结了一下,大概明白了脑袋空空的小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娘娘,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她道。
“那我该看什么”宛梨反问,“这紫禁城里风谲云诡,利害关系盘根错节,人人都藏着心思,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就算是光明磊落的皇上,不也手上沾了上百条人命既然脱去了皮囊,大家都是一样的黑心,我为何不选一个皮囊好看的人亲近呢。”
这话听起来似乎非常有道理。反正这宫里的都不是什么单纯善良之徒,那还不如和长得最好看的待在一起,至少还赏心悦目
不对这成什么了
“娘娘,您是宛妃娘娘,是皇上的妃子”水汐隐约察觉了什么,遂出言警告,“当事事以皇上为先。”
“我是皇上的女人,皇上也没有事事以我为先。”宛梨说到这里,耷拉下了眼睛,闷闷不乐道,“这宝和宫里的人,除了你,我一个也不认识。昨日薛嫔买通了我身边的宫女,今天不知道其他妃嫔又做了什么样的手脚,若是可以,我真不想回到这里。”
水汐跟了宛梨两个月,多少有了些主仆情分,她见宛梨这般低沉,于是软下了声音劝慰,“主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开朝以来还从未有人直接被封为四妃的,皇上对您的情谊难道您还看不出来么。既然承了这份得天独厚的皇恩,那总得担些担子,宝和宫里的杂草还得您振作起来,一根一根地拔除。”
宛梨摇了摇头,“若是这样,还不如嫁给草野莽夫,起码没有人算计我,昨日若不是我偷听到了薛嫔讲话,恐怕今日就要被骂恃宠而骄了。”
她说着,眼睛亮了起来,一转身面朝了水汐,“水汐,既然当妃子这样好,不如你来做宛妃,我去做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水汐闻言,定定地看着宛梨。
“主子,您疯了么。”
宛梨叹了口气,“在贵妃身边做宫女可真好,每日给贵妃梳梳头描描眉就行了,吃穿用度都和小姐似的,还没有人敢欺负。我活得还不如贵妃身边的宫女。”
“那是她们受苦的时候主子您没有瞧见。”水汐严肃地重复,“贵妃心肠歹毒,您可别瞎往上凑。”
宛梨不高兴了,她把床拍的噗噗作响,像是上了岸的海豹,不停用前肢拍打地面。她娇声嚷嚷着,“我不许你这样说她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好,你凭什么这样说她你快给娘娘道歉快点”
水汐叹气,她真想一头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