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能说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但是说出来老师可能要操着扫帚把他打死。
“不讲,”陆小爷往后一靠,椅子腿翘起来两个,显得痞死烂贱,“聪明的不用我启发,蠢得我也拯救不了。”
班主任差点给他这油盐不进的鬼样子气个半死。
“给你高光时刻你也不要!”他骂道,“往年高三致辞学生代表人家家长委员会抢破脑袋,谁不想看见自家小孩站在上面发光发热?!”
陆鸾刚想说他是个孤儿。
突然响了起来什么似的愣了下,两条板凳腿落地了,想了想,居然又答应了。
班主任都被他这说风就是雨的变卦给整懵了,王井龙却不意外,恭送走了老班,就看见陆鸾摸出刚扔进抽屉里的手机――
每回他扔手机都很有气势。
只是找到新理由重新厚脸皮回去找谢小姐说话的理由也很充分。
“嗯?”陆鸾肩膀和脸中间夹着手机,“在干嘛?”
“准备开会资料,”电话那边谢小姐言简意赅,“有屁快放。”
陆鸾短暂笑了声:“这么忙,刚才还跟我发微信?”
“你上课还跟我发微信呢我问你了吗?”谢小姐没好脾气,“到底怎么了,没事我挂了。”
“下午有空吗?”
“什么时候?”
“不知道,三点吧。”
“怎么了?”
“高三誓师会,我上去讲两句,”陆鸾趴在桌子上,像是一摊懒洋洋的液体状大猫,“你来听下。”
电话这边谢云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这都快中午十一点了,他们开会的内容才整理到第一小节……她抬头,看了眼这会儿办公室外面,对以身着西装,正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盯着电脑同人讲话的许湛为首,大家都很忙。
这会下午三四点可开不完。
“去不了,”谢云说,“准备弄李子巷的项目合同,下午三四点能弄出三分之一不错了,我走不开。”
她话语落,电话里的人就没声音了,也不是电话坏了,还能听见他旁边同班同学课间说话的声音。
过了很久,陆鸾才说:“哦,行,那挂了。”
然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谢云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心想,还以为他要发飙的,居然没有?
*
中午午休陆鸾没回家,在学校吃的。
谢云自己叫了个外卖吃了午饭,有点心不在焉的,所以也没吃几口就扔旁边放着了,准备晚上到小区去喂夜猫。
吃了饭开会,早上被她关在办公室外面那些人终于被放进来,今日许湛身上还是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谢云记得自己已经有许多天未与他见面……
只是听说李子巷港口那栋楼被涂上“拆”字喷绘印记时,他砸坏了一只办公室里的烟灰缸。
谢云权当什么也不知。
眼下坐下,无非是谈剩下那几栋楼何去何从,谢云说拆,剩下的人则坚决反对,以许湛为首。
“阿姐,这么大的决定我希望你无论处于什么原因都还是慎重考虑,你见过陆坤对李子巷拆改计划的蓝图吗?”许湛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语气平缓,却让人心中无端生出烦躁,“无论他们说的如何天花乱坠,新房三十一层,一梯四户,光是一栋楼就能把李子巷三分之二的居民回迁安置,剩下的几栋新楼,全部都是一线海景房,你自己想想利润空间……”
许湛果然是为了拆迁费才三番无次拒绝谢坤。
这和外面流传的一样。
对此,他好像也没想瞒着。
谢云却觉得他这算是掉进了钱眼里,完全不懂他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利润空间如何同我们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他们推掉的楼不是我们的?能卖几亿的楼盘几千万拆迁费便将我们打发,”许湛说,“这事情明明还有商量的余地。”
这时候,一些站在许湛那边的“老员工”,也发开口帮腔――
“没错没错,大小姐何必这么急。”
“李子巷项目拆改早晚得,我们不动,市里面就要同陆家施压,到时候他们夹在中间,市里领导得罪不得,只能向我们低头。”
“对,这是时间问题。”
“只要再等等……”
谢云“啪”地合起手里的文件夹。
“都不读书不看报?”她挑眉,“国家正在推进老旧城区拆改,再等?再等到国家来接手李子巷项目,一切可就成了顺理成章――我们只有楼,没有地,地是属于国家的,上面建什么,长什么样,都不是咱们说的算……”
她停顿了下。
“再过不用一年,别说几千万,我保证,我们几千块咱们也拿不到!”
语落,有些反对的声音小了些,个别上了年纪的还真的回身找秘书去帮忙查看相关新闻推送去了。
谢云耐着性子等他们百度查新闻。
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他们发现她说的是真的,恐怕也能找到别的理由……
果不其然。
这些个叔伯阿公老不死,老眼昏花的,带着个老花镜,握着手机的手都握不稳,还要抬杠:“哎呀,虽然是下来了号召,但是你也知道要走程序,走流程……首当其冲的肯定是一线城市,到我们江市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哩!”
“就是就是!”
“我就说真的不用太急。”
“大小姐,你在考虑下,李子巷这块地是目前江市的金山银山,我们就是盘在这金山上的巨龙……真的轻易拆不得啊!”
谢云见这些叔伯辈人物统一口径,显然今日有备而来。
而组织他们的人,此时此刻坐在会议桌长桌对面,一直没怎么说话,等那些人把谢云炮轰到脸色难看,他才逼宫:“阿姐,我知道你最近与姓陆家的小儿子走得很近……”
他十指相扣,压在下巴下面。
衣冠楚楚,满座尽是禽兽味儿。
“但是李子巷是阿爸过海发家的起点站,人们都说,李子巷风水好,出了许多人中龙凤,是个吉利的好地方……”
江市靠海,连着对岸,这里的人都讲究风水,相比起迷信,更像是一种丢不掉的传统。
只是谢云听不得这人阴阳怪气睁眼说瞎话:“风水宝地?前两天刚跳下来个因为校园暴力跳下来的女学生,就因为她是李子巷的,同学才看不起她。”
“那只是个人问题。”
“许湛。”
“就像阿姐,如今一意孤行想要答应陆家拆改李子巷,也不过是个人问题。”许湛撑着桌子站起来,“姐,听说你周末曾经去墓园给阿爸烧香磕头,只是这又有什么用,阿爸尸骨未寒,你做出这种违背他意愿的事――”
从威逼利诱,到道德绑架。
提到陆家小儿子,提到谢国平的遗愿,大家都眼神微妙起来。
于是她抬手,顺手将手边的一个水杯向着许湛砸去――
后者微微偏头躲过。
“啪”地一声清脆响,玻璃杯在墙壁上岁裂开来,嗡嗡的吵闹声消失了。
世界清净了。
环视周遭,会议室的气氛如此厚颜无耻,以至于让她有一种胃部翻涌想要呕吐的欲望腾起,她抬手,扶了扶桌子,看了下腕表:下午三点半。
她站直了身子,拂了拂有些凌乱的头发,淡道:“既然都不想好好谈,今天就到这里吧,正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抽开椅子。
就听见不远处许湛问,阿姐还有什么比这重要的事?
“去听我高三的男朋友做国旗下的高考誓师动员会。”
她扶着椅子,把椅子推回桌边,面无表情道。
“总比在这听你们放酸屁强,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