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面的男人闷声道,装的挺可怜。
陆鸾脚下停顿了下,正巧听见他又问了句,“你身上穿的什么玩意,给我脱了。”
谢云穿得什么玩意?
好奇心驱使陆小爷抬脚继续往门走,走到门口探头一看,眼中闪过一丝丝诧异,紧接着这次是真的唇角上扬了――
只见门口背对着自己站的女人,脚上踩着她的毛绒拖鞋,里面倒是还是早上他出门前那条吊带睡裙,但是外面,她随便套了件外套……
是一件蓝白相见的高中冬季校服外套。
一看就是去开门的时候,随手从沙发上捡的……陆鸾昨天换下来,还没来得及塞进洗衣机里,就扔在沙发上,被她捡走穿上了。
难怪许湛要发狂。
和那天警察局门口,陆鸾见着她身上披着许湛西装外套觉得碍眼一个道理,这女人这么穿,就像是昨晚她跟陆鸾有过什么亲密关系似的,这会儿整个人笼罩在他的脏衣服下面,长卷发微凌乱,小小一只,仰着脑袋,充满了被男人圈养起来的金丝雀味儿。
陆鸾天天都快被谢云逼疯。
但看她用差不多的一套没心没肺的套路折磨许湛,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
抬起手压了压差点控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唇角,高中生挪了挪,站在散落一地还没来得及收拾回行李袋里的夏季衣物里,用沙哑又磁的声音喊了声“阿云”。
把屋子里的两人都惊了下。
谢云惊讶地转过头,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身上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扶着门,微微弯着腰,一米八几的高个子,面色苍白……大概是跑着回来的,气都没喘匀呢,就站在这么一堆散落、弄脏的衣服里。
其实昨天陪陆鸾收拾东西的时候谢云就发现了,虽然李子巷环境不好,到处都有奇怪的味道,但是陆鸾是爱干净的。
衣服整整齐齐叠放在衣柜里,打开衣柜是洗衣粉的清香,他把衣服放进行李袋也是叠好了一件件放,不像是李子巷的小穷鬼,更像是一位讲究体面的贵少爷。
高中生的体面。
这会儿被许湛毁得粉碎。
还没来得及从陆鸾突然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谢云就被眼前自带虐点的一幕给弄得眼眶发红――
人是她带回来的。
如今她却任由他被她弟弟这王八羔子欺负了,还被人家撞个正着,像是李子巷的穷少年上赶着来被他们这些有钱人羞辱似的……
他该怎么想啊?
谢云捏紧了手里的行李袋,往许湛身上一扔,恶狠狠地说:“你给我把东西捡起来!”
等后者条件反射伸手接了那灰突突、脏兮兮的行李袋,还没回过神,便看见他姐红着眼眶,像小鸟似的扑向门口站着的年轻人。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上课吗?”
谢云牵着陆小阿弟的手往家里走,那柔软白嫩的手扣在年轻人的手腕上,一点避讳都没有,叫许湛看得牙根发痒――
谢云就是做给他看的,当着他面告诉他,人,是她带回家的。
某人垂着眼,乖乖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然后与许湛擦肩而过时,在谢云看不见的角度,稍稍抬眼,用略含嘲讽、似笑非笑的神情扫了他一眼……
恨得许湛后悔,今天走得着急,怎么就他妈没顺便带把枪出来。
然而等谢云回过头时,陆鸾脸上的表情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幻视一周地上的狼藉,淡道:“下了早读,看见你微信了……早上你不是跟许,许哥闹得不愉快么,我就回来看看。”
直呼大名的“许湛”或者“湛狗”猝不及防就变成了“许哥”。
许湛被荒谬到无语,讥讽笑一声,冷冷地问:“陆鸾,你搁这操什么人设呢?”
陆鸾根本懒得鸟他。
转头看谢云,这次是真心发问:“你没事吧?”
要有事就把湛狗手剁了。
谢云摇摇头,想了想说:“我能有什么事,你先回去上课,一会儿这里收拾好了我把你衣服送干洗店。”
明年开春都高考了,这些夏季校服都不一定穿得上。
他昨晚塞进包里就是纯粹试探下谢云的底线而已。
如今听她这么认真说要给他收拾,扯了扯唇角,他随便地“嗯”了声,心中非常满足――
相比之下,许湛就要心态爆炸了。
看见陆鸾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反客为主,反过来握着女人的手腕,拇指一下、一下细细地蹭着她手腕动脉……
那手指修长,指骨分明,分明是成年男性才拥有的姿态,此时正无声地以一种宣誓所有物的方式,在轻蹭她。
像占地盘的狗一样。
――而女人毫无知觉。
毫无知觉她捡回来的便宜小阿弟正在跟她的亲弟示威。
许湛恨不得上前把两人远远分开,然而稍微动一动就被谢云警告的目光刺得浑身发疼,他狠狠皱起眉:“姐,你怎么回事?是不是阿爸走了以后寂寞到脑子也跟着糊涂了?你都不知道这人什么底细,就敢往家里捡?”
陆鸾看了眼被说“寂寞到脑子糊涂”得谢大小姐本人的脸色,几乎是赞扬地看向许湛,心想,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他能有什么底细?”谢云听他说的难听,十分不高兴地说,“怎么了,阿爸走了,家里换你当家?我往自己的房子里带个人还要你批准?”
陆鸾:“其实我也不是非住这不可……”
谢云:“闭上嘴!”
许湛:“手拿开!”
姐弟两一前一后同时开口。
陆鸾捏了捏谢云的掌心,万分不舍地,缓缓放开了手里那柔软的一团。
他这一放手,谢云就感觉原本暖烘烘捏着她手的热源挪开了。
“你别恐吓他,许湛。”谢云蹙眉,“人家家里被你砸成这样,钱又没有钱,你让人家一个高中生睡到大马路去吗?”
“我恐吓他?他是什么人,荣连街的古惑仔,警局备案他可能自己得占一个抽屉,能被我恐吓到?”
“你不要讲话那么夸张,他也只是混口饭吃。”
“混口饭吃?你知道荣连街的人喊他什么?陆小爷?”
“我听人这么喊过他,这又怎么了?别人还喊我大小姐,我便真的是什么皇亲国戚了吗,不过是个包租婆……谁还没几个爱称。”
谢云听上去一点不惊讶。
毕竟陆鸾同她讲过,那日和许湛起冲突,他也在场,就是跟着去收债……既然是收债,那肯定是跟着其他的社会闲散人员一块儿去的。
这种当小马仔的小孩,谢云见得多了,有时候大佬打架他们就跟着站在屁股后面撑场面叫骂两句――毕竟法治社会了,阿sir很给力的,一般打不起来,最后大家也就散了,事后跟负责人分点人头出场费。
白赚。
她怎么不懂?
她懂得很。
许湛为了这点破事像是有个什么惊天大秘密要告诉她似的大动干戈,她才是真的不懂。
……可怜许湛吃了哑巴亏,毕竟他没证据。
当着陆鸾的面把衣服掀起来给谢云看,告诉她他身上那点万紫千红就是这位小阿弟的杰作?这种灭自己威风的事,他干不出来。
更不可能让陆鸾掀衣服让谢云看他揍出来的痕迹,这他妈不是上赶着给这兔崽子送借口装可怜吗?
他已经很会装了。
装得谢云被他虎得胳膊肘朝外拐。
许湛不说话了,光阴沉着脸站在那,扔了手里的行李袋,又扔出门外。
谢云不耐烦地在沙发上坐下,她指了指门外,指挥黑着脸的许少爷:“又扔东西,清早八早跑来闹这趟,你说你像什么话?这么大个人了,女朋友交了这么多,就没哪个有本事让你长进一点?赶紧把你扔出去的东西捡回来!”
许湛黑着脸看了眼门外的狼藉,不肯动。
谢云又去教训陆鸾:“你出来跟老师请假了吗?第一节课什么课?赶紧回去上课了。”
“请了,物理,没事。”
他言简意赅地回答,语气很乖。
正站在一件衣服旁边半弯腰一副爱捡不想捡的许湛听了,都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被恶心到。
还没等背对着谢云站的陆鸾唇角上扬到位呢,就听见身后的女人继续道:“吃早餐了吗?阿鸾早上包了馄饨手艺不错,你也尝尝,从此大家化干戈为玉帛。”
陆鸾的唇角放平回去。
……还“化干戈为玉帛”。
在场两位男士心里不约而同飘过两个字: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