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魏丹菱又来求见。
程玉酌留意着消息,听她来了,连忙提前过去。
她一眼见着魏丹菱的手中提着的提盒就道糟糕。
魏丹菱还同她笑着见礼,小声说道,“做了牛乳糕和牛乳粥,姑姑先替我尝尝合不合殿下口味。”
她示意身边的丫鬟递过去另一个袋子里装的小份吃食。
程玉酌深觉棘手。
“魏姑娘还是不要将这些献给太子爷了。”
“为何?”魏丹菱诧异。
程玉酌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刚要推说宫里规矩之类的话,赵凛竟走了过来。
赵凛的脸色阴得要下雨,不满地瞥了程玉酌一眼。
程玉酌暗道坏了事,可魏丹菱已经上前同赵凛行了礼。
赵凛瞧了她手上的提盒一眼。
“魏姑娘此番又有何事?”
还是那不甚客气的口气。
相比第一次,这次魏丹菱已经有些习惯了。
她不知刚才程玉酌的话是何意,只好将提盒递到身前。
“殿下日理万机,十分辛劳,丹菱昨日在家中做了些牛乳糕子牛乳粥,不知合不合殿下口味。”
这话一出,程玉酌就被冰刀一样的眼风扫了一遍。
而周遭的气氛也随之瞬间冷了下来。
程玉酌看了一眼赵凛,只见他薄唇紧抿,面色全不见一丝和缓。
魏丹菱的丫鬟吓得不轻,哆嗦了一下。
魏丹菱也被赵凛突然的变化惊到了。
她轻声问,“丹菱不知殿下口味,只是怕殿下过于辛劳这才......殿下若是不喜,丹菱这便拿回去!”
赵凛哼了一声。
“那便拿回去吧!”
魏丹菱切切实实被拒绝了,脸上一阵红白交错。
丫鬟更是一脸为难。
程玉酌不敢再多说多做,只怕略一动静,再连累了魏丹菱。
魏丹菱红了眼眶同赵凛道歉请罪。
“殿下恕罪,是丹菱僭越了。”
她将提盒放在地上,跟赵凛请罪行礼,“殿下神勇英武、明辨是非是丹菱所敬佩,丹菱却因此失了分寸,还请殿下宽恕。”
她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又被她收了回去。
程玉酌瞧着实在是看不下去,只觉得这一幕眼熟如同在宫中。
魏丹菱请了罪,赵凛也没
有给她好脸色,又瞥了程玉酌一眼,直接同魏丹菱道,“孤着实忙碌,魏姑娘可还有旁的事?”
赵凛这般问了,已经是耐着性子。
可魏丹菱好像没听懂一样,只是低了头,“丹菱只是担心殿下,此番是丹菱僭越了,丹菱这便离去,不扰殿下了。”
话音未落,赵凛已经没有了耐心,冷冷开口。
“那便去吧,孤不便相送。”
赵凛说完,只最后瞥了程玉酌一眼,负手大步离开,
魏丹菱落了泪。
程玉酌尴尬不知如何自处。
只怕魏丹菱认为她是故意的。
程玉酌只能上前抽了帕子递过去。
“魏姑娘,对不住了,此事是我不该多嘴。”
魏丹菱抬头看她,一脸疑惑地问她。
“姑姑可知殿下为何如此?”
程玉酌被这问题问住,实在没办法解释。
魏丹菱却又问道,“莫不是太子殿下对我十分不喜?”
她语气有几分哀伤,程玉酌听得心下一跳。
程玉酌心情越发复杂,只能安慰魏丹菱,“姑娘多想了,殿下实在是忙碌。”
“是吗?”
魏丹菱没有再问,带着丫鬟离开了。
程玉酌送走了她,站在门廊下一动不动地吹着凉风。
脑中混乱一片。
......
赵凛方才甩手离去,乃是去了程玉酌的院子,要等程玉酌回来兴师问罪。
谁想程玉酌竟然半晌都没回来,他问了小棉子,才晓得她在何处。
赵凛背着手快步找了过去,发现她果然在那门廊下。
门廊下穿堂风大极了,将她衣摆刮得呼呼作响,鬓边的碎发在脸耳上来回打着。
赵凛脚步声一到,她便转了头过来。
“太子爷。”
她行礼,眉目垂着,赵凛心下一疼。
他上前拉了她的手腕,才发现她手下已经被风吹得全都凉透了。
赵凛将她的手向自己怀里捂进来,程玉酌下意识躲避,却又被他拉住。
赵凛将她抓到了避风处,问她。
“你在这儿吹什么风?不冷吗?”
程玉酌说不冷,赵凛气得冷哼,“你手都凉透了还说不冷!”
程玉酌心下复杂不知该说什么,赵凛却道,“你也不必因为那魏丹菱纠结,此人来意不明,我亦不喜与她,你又纠结什么?
”
程玉酌心中苦笑。
她只觉得这些情景越发眼熟,好像是异常精心设计的争宠——
太子宠她,为她下了太子妃的面子,太子妃却以为她是好人来问她太子喜好,她故意说了敏感之处,太子妃信以为真,结果被太子训斥失宠,她仍旧一副好人面孔前去安慰,又故作深沉引发太子心疼,越发宠她为她出头!
她将成为独一无二的宠妃!
程玉酌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比那《祸乱野史》更加奇玄!
程玉酌只觉讽刺,可她不是这出戏的看客,而是主角。
她心下好像被生拉硬扯一样,滋味难受。
她看向赵凛眸子自己的倒影,心头更是一阵酸涩。
他是太子,她应当知道自己点头随他回宫,就意味着她宫中十二年见过的这些,这些早晚都要在她身上上演一遍。
可她已经点了头还能反悔吗?
就算他答应,她也不能如之前那般两袖清风离去了吧。
程玉酌感到一阵眩晕。
赵凛低声喊着她,“阿娴,阿娴,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让任太医过来!”
她强迫自己不能倒下,不然又为那出争宠之戏加了戏码。
程玉酌稳住身形,勉力挺直脊背。
“太子爷不必请太医,我无事。”
程玉酌脸上一片风平浪静,心中却似大浪滔天。
赵凛定定向她看去,到底没有再勉强她。
赵凛攥紧了她的手腕又慢慢松开。
叫了小棉子过来。
“送姑姑回去歇着。”
程玉酌走了。
赵凛站在原地看向她身影没在转角,长叹一气。
他转身就叫了冯效,“速速去打听,魏家到底出了何事,魏丹菱又到底为何屡屡求见!”
冯效领命,立时去了。
*
马车里。
丫鬟替魏丹菱换了手里已经攥湿的帕子。
“姑娘不要难过了,可能太子殿下确实忙碌吧?”
魏丹菱叹着气不说话。
丫鬟皱了眉头,“姑娘,你说那个程姑姑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说殿下喜欢牛乳瘦肉粥,结果殿下竟这般冷脸拒绝!她是不是故意说了殿下厌恶的食物让姑娘做来?!”
魏丹菱也不解的很。
“应该不是厌恶之物,不然这程
姑姑也脱不开干系,也许有什么旁的缘故是我不知道的。”
丫鬟哼了一声,“她许是也怕姑娘怀疑她,太子爷来之前故意阻拦一番,事后又同姑姑道歉!奴婢看她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宫里的人手段太多了,当初就不该......”
“好了,绘樱,别说了。”
魏丹菱深吸了口气。
“事已至此,还是想着如何讨得太子殿下的喜欢为要,只要能得了太子殿下的信重,我还怕什么呢?”
丫鬟绘樱说是,又轻声安慰了魏丹菱。
“姑娘这样的品貌,太子殿下定然会知道姑娘的好的!”
魏丹菱挽起耳畔一缕鬓发,看向窗外飞过的田野。
“但愿吧!”
*
太子大驾即将进京,逗留宫外的时候不长了。
程玉酌坐在小榻上,抱着病恹恹的静静,思绪飞向了天边。
赵凛在外出声,她都没听见,直到他推门走了进来,静静在她怀里朝着赵凛“呜”了一声。
“静静好些了吗?”
赵凛走过去没看静静,只看着程玉酌。
程玉酌说好些了,“方才喝了水,我再给它暖暖肚子。”
赵凛这才瞧了静静一眼,程玉酌果然给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暖肚子。
“它这待遇倒是好得很,我可不见你这样对我。”
静静本是仰头期待看着赵凛的,眼下失望地直接将头埋进了程玉酌怀里。
程玉酌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没有回赵凛这话。
天黑着,屋内烛火摇晃着。
赵凛见她沉默,问她,“你为何同旁人说我喜欢吃牛乳瘦肉粥?”
程玉酌这才开了口,“殿下不是说不喜欢吃吗?”
赵凛哼笑,“我有说我不喜吃?喜与不喜,也要看是谁做的!”
这话可真是又为程玉酌复杂的心情平添风浪。
她又道,“喜与不喜,不应该尝尝才知道吗?”
她声音不大,甚至说非常小。
听到赵凛耳中却似炮竹一样炸开了。
“程玉酌,你是要故意气死我是不是?!”
静静不安地呜咽。
程玉酌拍了它的小脑袋安慰它,同赵凛道,“太子爷莫气,奴婢只是实话实话。”
“好个实话实说,那我也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