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脚下打晃,宫女连忙扶住了她,见她脸色惨白。
“娘娘!您没事吧!”
贵妃手下发抖着将信收了起来,将那药瓶也拿在手中。
“扶本宫回去。”
景仁宫。
宫女给赵心瑜用了安神香睡下了。
贵妃坐在榻上看着那瓶药。
她的儿子当年死的不明不白,小小年纪不晓事的时候,就没了。
儿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就那样凉在了她怀里。
太医说只是风寒,这怎么可能?!
她不甘心,求了皇上封了皇子所连夜彻查,多亏皇上怜惜他们母子,查出了毒药来!
贵妃看着眼前那瓶毒药。
正是此物。
查出了这毒药,她心里又惊又恨,是谁害死了她儿?!
她又去求了皇上继续查下去,皇上却不许她再查了。
贵妃惊愕,“皇上,那是皇上与臣妾的儿子呀!”
皇上只是叹气,“皇儿已去,让他安静去吧。”
贵妃恍惚。
皇上有不止一个儿子,可她就这一个。
贵妃不甘心,私下里继续去查,想到不知凶手藏身何处,就坐立不安。
她晚上噩梦不断,时而梦到皇儿被害,时而梦到后宫有吃人凶兽。
那时她听说黄尚服擅解梦,便常请了黄尚服解梦。
梦里的东西总有预兆。
她顺着梦,顺着黄尚服的解读,好像得到了一些启发。
没多久,她真查到了!
那毒药和皇后有关!
贵妃想过会是皇后,可皇后那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皇后有两个嫡子,稳居中宫,有什么必要害她的儿子?!
可是越查线索越明确,丝丝缕缕与皇后脱不开干系!
却又在某一处,戛然而止。
贵妃想拿着这些线索去找皇上,可她想到皇上的态度,思索了一夜,作罢了。
皇上是夫更是君!
她罢了手,却从不曾甘心。
到后来她始终没有儿子,心里越发恨极了皇后,丧子之仇早晚要报!
再后来,襄王上了门,要与戚家联姻......
她使当年的六皇子赵凛中过毒,也联手襄王推先太子下地狱。
皇后岂能察觉不出?两宫之间仇恨加剧,越演越烈。
贵妃以为她直到死都不能放过
皇后。
她要让东宫倒台,让皇后倒台!
可没想到,竟有人在此时给她送了药瓶与信。
信上说,关于这药的来历,可以问一问黄尚服。
黄尚服?!
给她解梦多年的黄尚服?!
贵妃当年怕这药流出去被幕后之人切断了证据,一直未告诉任何人。
黄尚服就算给她解梦也不会知道。
那么这药的来历黄尚服为何会知道?!
贵妃一阵一阵发寒。
又是静坐半晌,直到面上寒霜紧结。
“来人!”
近身伺候的宫女很快进来了。
贵妃将这药递了过去。
“给黄尚服送些......”
*
黄尚服收到药,惊得一愣。
“谁?谁送来的?!”
她一巴掌打在秦玉紫身上,“你果真不知道?!”
秦玉紫根本不清楚,她是来给黄尚服送茶叶的,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茶叶盒子里面,竟有此物?!
“师父,徒儿当真不知呀!徒儿这就回去查......”
她说着要走,黄尚服一声喝住了她。
“查什么查?!看看你这茶叶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秦玉紫连忙翻看茶叶,却从茶叶里翻出来一个小人。
小人是木刻的,是个襁褓里的孩子模样。
那木人身上,涂着红。
红的刺目。
秦玉紫战战兢兢,连忙将木人递给了黄尚服。
然而黄尚服没有接下,一下打翻在地。
“处理掉!快处理掉!”
秦玉紫惊吓迷惑,“师父,这是什么呀?!”
黄尚服怎么会告诉她呢?
这小人不就是贵妃夭折的儿子吗?
那皇子确实是偶感风寒夭折了,只不过皇上要制衡后宫,她便出了主意,在那皇子身边暗藏了毒药,并用解梦的方式引导贵妃去查。
贵妃果然中招,从那便于皇后为敌。
没人知道她与这件事有关。
现在,是什么人把东西送过来了?!
黄尚服令秦玉紫马上立刻处理掉,然后再去查到底是什么人,还有没有下一步意向,给她这个是要做什么!
不过黄尚服没想到,给她这东西的人,并不是想要继续做什么,或者威胁她索要什么。
只是想要看清楚真相罢了。
贵妃看到了黄尚服的反应,连声冷笑,笑着笑着,眼泪流了
下来。
“原来我这么多年,竟恨错了人......”
贵妃转过头来,看向窗外的天。
天灰蒙蒙的。
“路已经走错了,也没办法回头了......”
翌日,贵妃去看了赵心瑜。
赵心瑜呆呆坐着,不说不动毫无反应,好像没了魂一样。
贵妃吃了一惊,“公主这般多久了?!”
“回娘娘,公主昨儿半夜醒来便这般了!”
贵妃听得皱眉,“找太医来!”
宫女去寻太医,贵妃叫了赵心瑜,又拉了她的手。
“心瑜!这是怎么了?你能听见母妃说话吗?!”
赵心瑜不理会。
“心瑜!”贵妃摇晃她,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贵妃吓得魂魄也跟着去了一半。
“这可如何了得?!”
太医很快过来了,诊了脉,却说公主并无大碍。
“那公主怎么会这般?!”
太医琢磨着,“公主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
贵妃立刻明过来。
她本以为赵心瑜哭一场闹一场伤心几日也就好了,哪里想到会像如今这般,三魂七魄尽去?!
遣走了所有人,贵妃抱了女儿。
“我儿,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公主,是你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你要什么没有?!那程获就是个奴,他根本配不上给你提鞋!”
赵心瑜睫毛微扇。
贵妃握了她的手。
“母妃给你看了青年才俊,哪个不比他强?再不济,你同你舅舅家的表兄亲近,让你表兄给你做驸马就是了!”
赵心瑜闭上了眼睛。
她眼角已经没有泪了。
可她还是不说一句话。
贵妃急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恨极了程获和程家,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你父皇出手了,程家要完了!待程家完了,母妃就把程获绑来给你可好!你要他日日在你脸前伺候都行!”
程获是当不成驸马的,最多最多,做个面首!
贵妃觉得这可是个好办法。
谁想赵心瑜忽然尖叫。
尖叫差点刺破贵妃的耳膜——
“你不要侮辱程获!”
贵妃一阵耳鸣,赵心瑜却跳下了床。
贵妃惊吓不轻,连忙去拉她,“心瑜你做什么?!做什么呀!”
赵心瑜鞋子没穿,头也没回,径直往
外跑去。
“我要救他姐姐!”
“你!”贵妃惊愕,“那是你父皇要抓的人!你怎么去救?!”
赵心瑜这才看了她一眼。
“你果然都知道......”
贵妃无言以对,看着女儿眼中的痛色,心中也一揪一揪地疼。
“皇上要处置程家,我也好,你也罢,我们都管不了!”
赵心瑜却只是摇头,继续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我弄丢了他姐姐,我要替他找回来。是我欠他的!”
贵妃拦了她一把竟然没拦住。
“疯了!疯了!”贵妃气得大喊,“都给我拦住她!拦住她!”
宫女们全扑上前去。
赵心瑜被围住动弹不得了,她回头向贵妃看去。
“母妃你尽管拦我。若是她姐姐出了岔子,我也没脸见他了,不如自我了断......”
贵妃闻言,一口气没上来,脚下晃了一晃。
“......这、这是造的什么孽!”
*
宫里有个从不向外打开的宫殿。
没人知道那院子是什么地方,只晓得那里宫墙不落,砖瓦常新。
有人说,里面有女鬼,亦有人说,里面供奉神女。
可谁都没去过。
程玉酌也没过去,从前听到也只是听听,不敢问也不想问。
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今她被关到了这院子里来,倒是清楚了。
原来里面没有神仙也没有鬼,宫殿里如同寻常官宦人家的院子,一草一木都被精心打点,正房是女子的闺房,她进不去,只有宫殿里负责打扫的人,才能进去。
程玉酌在那房门前站着,闻到房中飘出来的幽幽的香气。
她愣了愣。
何情薄。
程玉酌睡在一旁的厢房,没人过多过问,直到第二日,宫门开了。
皇上来了。
程玉酌与这宫中为数不多的宫人一道行了礼。
皇上看了她一眼。
“你这般年纪,想必没见过她吧?”
程玉酌知道他说的是谁,摇了摇头。
“甚是可惜。”
皇上信步向正房而去,示意程玉酌也进来。
程玉酌随后走了进去。
房中的一切摆设彰示着屋主人的性子,只是这一切又过于一尘不染,好似特意画出来的假象,没有一丝真气,反而说不出的诡异。
程玉酌垂手而立。
皇上落
在太师椅上。
“你说朕让你来是什么意思?”
程玉酌低了头,又摇了头。
“你不知?”皇上笑了一声,“那便不知吧。”
皇上说完,目光在房中转了一番,声音放柔些许,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朕不过是想借你找一找从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