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市足以俯瞰大片街区的高楼之上,夜风掠过耳边呼呼作响，将卫宫切嗣那头黑发吹起、又把他的风衣拖拽出高扬的弧度。
久宇舞弥持枪站在他的身边,趁着他观察下方动向时保护他的背后。
一边观察着警局的情况,卫宫切嗣一边在心中计算着。当圣堂教会的任务宣布时,教堂里的使魔一共有四只,这就意味着,任务中和他竞争的至少有三组参赛者。
想到这里，卫宫切嗣心里就有点不悦。
前一晚，他明明已经和久宇舞弥把足以轰炸酒店大楼的炸〇药都准备好了。按理来说，那一晚过去之后，Lancer和他的御主应该就彻底退出这次圣杯战争的舞台、而Saber左手的伤势也该好了才对。
要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弥南凛花,他现在也不至于因为Saber的伤这样束手束脚……
【系统提示：卫宫切嗣心悸值+100】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卫宫切嗣一边缓缓透过狙〇击〇枪上配备的瞄准器扫视着警局。然而下一秒,瞄准器里看到的景象突然消失,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卫宫切嗣一怔，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久宇舞弥的惊叫声：“切嗣！”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见枪上瞄准器的另一头，被一只陌生的、白皙的手堵住了。
卫宫切嗣下意识抬头，便看见一个黑发蓝眼的十五六岁少女堵着他的望远镜，冲着他和善地笑了：“看啥呢？又炸楼啊,这么燥？”
卫宫切嗣：“……”
久宇舞弥：“……”
少女弯着宝石一样的蓝眼睛,笑得纯粹又无害。然而那熟悉的笑容，卫宫切嗣认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特么可不就是破坏了他的炸楼计划的弥南凛花么！
【系统提示：卫宫切嗣心悸值+300】
【系统提示：久宇舞弥心悸值+666】
“对不起，切嗣……”久宇舞弥手里的枪口对着弥南凛花,声音有些沙哑，“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我刚才没有拦住……”
卫宫切嗣注视着弥南凛花。
他知道她的速度有多快，当初在物流中心看着她捡走Lancer的黄蔷薇时，卫宫切嗣就知道，丫的速度比他开了三倍速的时候还快……
“我知道，舞弥。”他低声开口
，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使用一划令咒，先把Saber叫过来抵挡一下。
“不用太紧张，我没打算和你们打架。”见状，弥南凛花手一挥，“我就是发现你们又要炸楼，所以过来看看。”
即便她这么说，卫宫切嗣紧绷的姿态也没有丝毫放松。但弥南凛花也不在意这一点。她想了想，问道：“你应该知道，如果前一天你轰炸了酒店，就算酒店里的客人都已经到了附近广场，但一定还会有人会因为高空坠落的建筑碎片死伤的吧？”
“还有今天，你如果真的引起了警局的混乱，一定会有一些暂时被关押的犯人为了逃跑而袭击警察。”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想要得到圣杯、实现自己的愿望，但你为了实现你的愿望、真的不惜让那么多人死亡吗？”
卫宫切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是一副精巧的面具。
“就算告诉你，你应该也不会明白吧。”卫宫切嗣没有说话，反倒是久宇舞弥开了口，她手中的枪依旧指着弥南凛花，“我们必须在圣杯战争中获胜的原因是，为了世界和平。”
世界和平？
弥南凛花一愣：“为了和平你们就搁这儿害人呢？”
【系统提示：久宇舞弥心悸值+200】
【系统提示：卫宫切嗣心悸值+108】
“这种牺牲，是必须的。”卫宫切嗣后退一步，将身形彻底隐没在了漆黑的阴影之中，“有的时候，必须做出冷酷的决定，牺牲少数人的利益。而这些……都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卫宫切嗣永远忘不了童年的那一天，他没能下手杀死因为父亲的魔术而产生异变的青梅竹马，也正是因此，失去了神智之后，少女一个人感染了整座小岛，将岛民全部转化成食尸鬼，最后造成了他视作家乡的村落的覆灭。
那么多人在烈火中、在负责解决事故的代行者的手下死去了。都是因为他当初的优柔寡断。
那一天，在窗外的熊熊烈火掩映中，他杀死了造成这一切悲剧的、自己的父亲，发誓自己不会再因为面对个体时的善心让所有人都陷入不幸。
离开岛后，卫宫切嗣被名为娜塔莉亚的赏金猎人收养。之后的几年里，娜塔莉亚不是他的生母、但对他的养育之恩却胜
似亲生父母。但后来有一次，她在上飞机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慎让任务目标的蜂形使魔泄露，让整个客机机舱内的乘客都变成了食尸鬼。
为了防止客机着陆、蜂形使魔逃出机舱以至灾害进一步扩大，卫宫切嗣这一次也狠下了心，在飞机着陆前用火箭炮轰炸了整架飞机，连同里面还活着的养母一起。
当初在烈火中毁灭的小岛是他的梦魇，卫宫切嗣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停下来了。这种行为模式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他或许终生都将被悲惨的童年推着、不情愿地往前飞弛，直到从尽头的悬崖上跌落的那一刻。
过去的人生里，他等待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坠落，也恐惧着坠落。这份恐惧驱使他在得知圣杯战争的存在后接受了爱因兹贝伦家族的提议，成为了爱丽丝菲尔的丈夫、爱因兹贝伦家参与圣杯战争的选手。
如果总有一天要坠落的话，如果他注定要终其一生反复做出同样的选择的话，那他想，必须选择的人只有他就够了。他会在坠落之前，取得圣杯，让他所见证过的悲剧不再发生。
……
“你的天真，就像是当年的我一样。”卫宫切嗣有些沙哑地说，枪口依旧警惕地对着弥南凛花，“不想牺牲任何人，但最后却会招致更大的灾难。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十几岁的自己。”
“是时候该醒醒了。”他凝视着自己握枪的手，“你比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更强，更加出色。如果犯错的话，造成的后果也会更可怕。我不想看着你走上和我一样的路。”
听完卫宫切嗣的生平经历后，弥南凛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宫切嗣显然不是会逢人就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人，她能从他叙述时的语速、思考时的停顿看出来。眼下他愿意说出这些，到底真的是为了征求她的理解、还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处于弱势地位、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弥南凛花也不清楚。
但她并不怎么赞成卫宫切嗣的看法。
“那我问你个问题。”弥南凛花突然问道，“在你的面前有三个人，这三个人分成两组，一组一个人，另一组两个人。其中有一组必须死，你会选哪一组？”
卫宫切嗣不明白弥南凛花为什么
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会杀死一个人，拯救两个人。”
“哦。”弥南凛花点了点头，又说，“如果我告诉你，一个人的那一组是南丁格尔，两个人的那一组是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呢？”
一方是直接或间接救助、影响成千上万人的提灯天使，另一方是臭名昭著的战犯，卫宫切嗣毫不犹豫地说：“那我会杀死两人组。”
“呵呵，晚了。”弥南凛花冷笑一声，“咔嚓一声大刀片已经挥了过来……哗啦一声鲜红的血就溅了一地……”
咔嚓什么哗啦？你要不要这么绘声绘色？
【系统提示：卫宫切嗣心悸值+999】
“你是什么意思？”卫宫切嗣皱紧了眉，胸口忽然涌起一股怒气混杂着心惊的复杂感觉来。
“我的意思是，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把人命用数量进行衡量。”弥南凛花说道，“人与人是不同的。人又不是菜市场上的土豆能论斤上天平。”
卫宫切嗣沉默的面孔逐渐出现了浮躁的影子。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寄希望于圣杯！”他抓住天台栏杆的手收紧了，手背上隆起了明显的血管痕迹，“圣杯是万能的许愿机，我无法做到的事情，能够通过赢得圣杯战争、让圣杯做到。这次圣杯战争将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必须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来得到所有人的幸福的选择！让世界真正获得和平！”
弥南凛花顺口接道：“于是问题就来了……”
卫宫切嗣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你问题还挺多啊？
【系统提示：卫宫切嗣心悸值+999】
“你能想象彻底和平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弥南凛花问道，“没有任何争端？你觉得那可能吗？只要有两个或以上的人，就会有意见相悖的时候。”
“在不改变人类的特性的情况下，想要彻底绝对地实现和平，只有两种方式。”她严肃地说，“第一种：把人类灭绝或者杀到只剩下最后一个；第二种，全人类的思想都被重新改写，阉割到不会产生自我意识，或者全人类共用一个大脑。”
“这是你想要的吗？”小花问，“或者你能想像得到其他的和平世界的情景吗？”
卫宫切嗣沉
默了。
他不想要这些，也确实想象不到其他情形。
【系统提示：卫宫切嗣心悸值+999】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就是因为我能力有限，才寄希望于圣杯……”卫宫切嗣开口，再次重复着他在内心重复过无数次的坚定信念。只是这话现在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弥南凛花沉默了片刻：“先不说圣杯是不是真的万能，就连你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具体想要的是什么，圣杯又怎么帮你实现啊？你觉不觉得你就像是那种想要‘五彩斑斓的黑’的强人所难甲方……”
【系统提示：卫宫切嗣心悸值+999】
【系统提示：卫宫切嗣心悸值+……】
***
另一边，吉尔·德·雷的狩猎依旧在继续着。
他带着身后的孩子穿街走巷，在城区晦暗的灯光下拉长一整排长长的影子，仿佛格林童话里引诱孩童的吹笛人。
吉尔·德·雷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短刀们包围了……
在他“狩猎”的途中，时不时有短刀像前田藤四郎一样没有被他发现。这时候，已经跟在后面的小短刀就冲着小伙伴各种招手示意，让他们蹑手蹑脚跟过来……
吉尔·德·雷已经转悠了大半个小时了。他觉得自己今天收获特别丰富有没有，走几步就遇到一个孩子、走几步就遇到一个孩子，还都是长相漂亮的小男孩……
一边走着，他一边洋洋自得地数着被路灯拉得细长的影子。一个，两个，三个……
十一个，十二个，十三个……
十五个，十六个……
吉尔·德·雷忽然觉得不对：他有找来这么多小孩吗？
【系统提示：吉尔·德·雷心悸值+300】
“数量好像不太对啊……”他咕哝着，索性回头一个又一个数了过去，“一、二、三……”
就在他回头数的时候，太鼓钟贞宗从街角探出头来，看到小伙伴们都在，于是发挥短刀在夜间的高机动溜进了队伍里。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嗯？怎么还多了一个？”
【系统提示：吉尔·德·雷心悸值+350】
吉尔·德·雷揉了揉大眼珠子，开始仔细回忆了起来：“这个是在小巷里找到的，那个是在甜品店门口，那个是在……啊，想不起来
了……”
被吉尔·德·雷点到的正好是前田藤四郎。当时前田藤四郎还有点紧张，没想到吉尔·德·雷下一句就是：“一定是我的魔术波及范围增大，让范围内的其他一些孩子也不由自主地跟过来了。太好了，这样一来，一次性献祭三十人以上，圣女贞德复活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吉尔·德·雷见两晚诱拐的孩子加起来数量已经不少，便转身朝着他的魔术工房走去。那是位于冬木市地下防洪系统内的隐秘基地，他将前一晚抓来的十几个孩子都藏在那里。
然而，就在吉尔·德·雷带着小短刀们朝着防洪系统的入口走去时，擅长夜战的小短刀们突然察觉到了有什么强大的存在正快速朝着这边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