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行吧今天就画到这里,大家打扫一下卫生就赶快走吧。”美术老师拍了拍手,“7张速写啊都别忘了,明天我要检查的,都别给我糊弄。”
徐行离开画室后看了眼时间,凌晨02:30。
画室在一个小区里,路灯坏了几个,小湖边黑漆漆的,风吹着也阴恻恻的,三月初,春风好像迟到了。
“靠,怎么这么冷啊”他哆嗦着嘟囔两句,后悔没听林珞珈女士的话穿秋裤。
前面那唯一一个还亮着的路灯下站着个人,穿着同款的白色校服衬衫,黑色的书包斜跨在身后,低着头,双手抄在口袋里,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应该也是画室的吧,徐行搓着胳膊,继续朝前面走去。但刚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眯了眯眼睛仔细看前面的人,随即迈开步伐朝前奔跑,还蹦跶了一下。
“陆怀瑾”
声音里带着夜风吹不散惊喜和雀跃。
路灯下的人闻声抬头,原本有些无聊的眼神瞬间有了神色,星星和光点钻入又离开,那个朝他跑过来的人占了满目的位置。
夜风恰巧拂过,吹动花树草木,葳蕤摇曳,飞舞着送来初春的花和清新的味道,少年朝自己跑来,美得像一幅画。
徐行跑得飞快,背后书包被晃得上上下下,里头的东西哗啦啦直响。一直跑到陆怀瑾身边才停下,气喘吁吁地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他搓着胳膊,笑嘻嘻地说“哦我知道了,你是来接我的对不对。”
陆怀瑾点点头没说话,拿下他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又把自己的外套递过去。
外套还带着体温,十分暖和,徐行满足地裹紧了衣服,随后举起自己包了创可贴的食指给对方看,语气委屈巴巴地“我今天削铅笔时削到手了,流了好多血,贼疼。”
两人并排向前走,徐行似乎是太高兴,嘴一直没停过,陆怀瑾也不说话,静静听他讲。
“今天我们老师布置了7张速写,我感觉我今晚不用睡了,你等下把数学作业借我,我带回家抄一下。”
“哦对了还有英语作业,太简单了我觉得做起来浪费时间,直接抄一下就完事儿了。”
“啊小七她还发烧吗汤姨怎么样了啊我这周画室的课太多了,周末和我妈妈去一趟疗养院。”
风在少年的喋喋不休中突然温和了起来,也温暖了起来。
肚子突然“咕噜噜”两声,徐行摸摸肚皮说“陆怀瑾我饿了,咱们去吃个宵夜再回家吧。”
一直没说话的陆怀瑾抬起头,黑色的眸子直直看向徐行,好似有话要说。
这眼神看得他蓝色的眼睛微张,睫毛颤了一下。
只听陆怀瑾说了些什么,但徐行一个字没听见。
“你说什么啊”他问。
陆怀瑾又重复了一遍,依旧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
他凑近了陆怀瑾,但陆怀瑾却好像一直在后退,怎么都接近不了,只能看到那张薄唇在春夜里开合启张,清晰变模糊。
只能听到自己的肚子在疯狂地叫。
“咕噜噜噜噜噜噜”
在这悠长的肚子呐喊声中,徐行睁开了眼。
这次睡醒后和往常一样懵,微微张着嘴,睁着蓝色的眼睛看着房顶的吊灯,眼神涣散没有聚焦,看起来像是还沉浸在梦中一样。
好一会儿眼睛才眨了一下,嘴唇跟着抿了抿,但迟疑片刻,还是闭了嘴,不去评判这个梦和梦里的人。
“哎”徐行叹了口气,觉得可能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婚了,所以最近才经常性地梦到陆怀瑾这逼,真是晚上也不让人消停的
手机上有几条林珞珈女士发来的消息。
林女士问他起床没,又说陆怀瑾估计下午回来,让他俩15:00之前务必赶到疗养院看望汤黎,务必把汤黎给哄高兴了。如果不从,就要让他尝尝“北高加索碎碎念”和“大兴安岭耳刮子”的父母混合双打。
他昨晚被一顿训斥后本想在家留宿,但林珞珈怕他不和陆怀瑾一起去疗养院,还是把他撵回去了。
我是亲生的吗
徐行没好气地撇嘴,现在还不到11点,陆怀瑾人估计还在天上飞呢。
“咕噜噜噜噜”
肚子又叫了几声,他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套了件t恤在身上打算下楼随便吃点东西对付一下。
一开门,就看到厨房那边站了个熟悉的背影。
陆怀瑾。
徐行没穿裤子,赶忙关门,然而陆怀瑾先他一步扭头,正好看了个全。
脚踝纤细,小腿上没有成块的肌肉,线条流畅,两条腿又细又直,膝盖上也没有色素沉积,白得能看清血管,再往上的裤衩是灰色的,再具体就不说了。
陆怀瑾也就是视力好得不得了。
两人甚至还短暂地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黑色的眼眸,徐行突然想到昨晚做的梦。
时间好似并没有带给这双眼睛一丝一毫的改变,依旧深不见底,依旧和梦中年少时一模一样。但其中神色,眼神,感情却天差地别。
徐行心里头突然没由来地烦躁,“嘭”一声甩上门,震得窗户都在嗡嗡响,骂骂咧咧地穿裤子。
天天睁着那双黑不溜秋的眼烦死了不是说中午回来这才几点几点一大早就让人火大
但穿上裤子后,他心里头那点火气突然像被戳烂的皮球一样泄了,一点儿都不剩的。
你大清早的搞什么反复无常啊你他妈的更年期了吗你有病吗徐行靠在门后抓狂,憨憨一样地自己和自己生气。
整理心情,下楼。
陆怀瑾沉迷做饭,并不搭理他,徐行也不想讨无趣,从冰箱里拿了罐八宝粥出来。
“咔嗒”一声,陆怀瑾突然打开一个已经封好的保鲜盒,菜品的香味溢出,钻入徐行的鼻子里。
徐行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手里的八宝粥不香了。
而陆怀瑾打开保鲜盒后也就是看了一眼,又合上盖子,简直是故意给徐行闻的一样。
徐行看着那几个码好的保鲜盒,撇了撇嘴,端着八宝粥泄愤一般一屁股坐到怀瑾的沙发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反正之前坐沙发被抓包过,索性就光明正大地不要脸了。而且这怎么说也是结婚最后一天了,能多气气陆怀瑾就多气一会儿,以后就没机会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