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没想,他直接从后门溜了出去。
美院的建筑大多为了追求外观好看,内部构造极其复杂,公共教学楼是校内教室最多的一栋楼,本校生都不能准确地一次找到某件教室的位置,更别提陆怀瑾了。
围着一楼跑了两圈后,他终于发现了藏在犄角旮里的厕所。
徐行其实没有上厕所,进了隔间后就坐在马桶盖上发呆,想东想西,全是过去的事情,然后越想越不舒服,甚至生出一种现在和陆怀瑾相处在忍辱负重的感觉。
但是要说开口问,他也问不出口,如果能的话,他早就问了,而不会是现在坐在马桶盖上自怨自艾。
外面传来一人开门声,动静十分大,急匆匆的不知道憋了多久似的。
徐行的思绪被打断,他抹了抹眼睛,啥都没有,只好耸了耸肩,决定还是回去上课。
刚推开门露出半个脑袋,又被一股力道推了回去,坐回马桶盖上。
眼前是喘着粗气的陆怀瑾,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他的名字:“行……行行……”
徐行愣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陆怀瑾向前迈了一步,缩近了两人间在距离,“已经开始上课了。”
徐行其实很想揍他一顿解气,但是看着眉目间的担忧之色,又心软了。
“那走吧,回去上课。”徐行说着站起来,然而陆怀瑾抓着他的手,又将他摁了回去。
“行行。”
陆怀瑾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黑色的眸子微微晃动闪烁着,和他不安的心跳一个频率。
“我之前是不是做了很多惹你不高兴的事情?”他问。
徐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此时心情很低落,跟着他的节奏就走了下去。
点头:“嗯,很多,特别多,非常多。”
一连三个多听得陆怀瑾眉头紧皱,将徐行的手握得更紧了。
自己原来居然是个混球,做了那么多让行行不高兴的事情……
“你说这个干什么?”徐行问。
陆怀瑾难得地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天台。”
徐行闻言的瞬间,想把手抽出。
见他这反应,陆怀瑾再不明白什么就真的是个傻子了,他憋不住事情,直接开口:“行行,我前几天其实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
“就是天台上。”
徐行皱了皱眉,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徐行越来越冷的面色,陆怀瑾觉得如果今天自己不把这件事说清的话,行行可能就不会搭理自己了。
“那天我没有和白牧他做作业!”他大声说。
“哈?”
那天下雨,他之前已经和陆怀瑾冷战几天,想趁着送伞缓和一下关系。同学告诉他,见陆怀瑾往三号楼天台方向去了,他道了谢,自己路上都没撑伞就急着跑去。
刚推开天台的门,就听到白牧说“做一次”,同时还有陆怀瑾的声音,但说了什么他听不清。
十八岁的成年人了,不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在天台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到雨幕又一次增强,他才咬了咬撑伞走过去,结果就看到了衣衫不整的两人。
再然后自己把伞丢在地上,就是陆怀瑾出国前那最后一面。
怎么从现在陆怀瑾嘴里说出来的,就成了做作业?
陆怀瑾看出徐行的疑惑,心中一着急,也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将徐行往里面挤了不少。
他努力回忆着那个梦境里的事情:“我记得当时他跟我说,想和我做一次什么的,我觉得都是学生,应该是做作业吧……”
“但如果是做作业,行行不会生这么大的气,所以肯定是其他的事情……”语气越来越低,还偷偷抬眸察言观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我没有和他做!行行你相信我,我当时满脑子都是去找你!!”
一番话说得十分真诚,到最语气分外激动,不像是在骗人。
徐行愣了一下,没料到陆怀瑾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件事。
见徐行半信半疑,他索性一伸手,把人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揽进怀里:“我发誓,我和白牧没有半点事情,我只想和行行做……做作业。”
前半句话还蛮正经,后半句话不正经中又带着些搞笑。
徐行短促地笑了一下,发出轻轻的气音。
瞧这阴间话说的,越来越有水准了。
如履薄冰的陆怀瑾捕捉到这短暂的笑意,缓缓放开徐行,问:“行行,你不生气了吗?”
徐行点点头:“生气。”
陆憨憨顿时又慌了,再一次把徐行揽进怀里:“对不起行行,你,你揍我吧。”
徐行将脑袋放在他肩膀上,似乎很享受这个拥抱似的闭上了眼:“我揍你有什么好处?”
“唔…出气?”
“揍你要是能出气的话,我至于憋屈到现在吗?”原来揍过你多少回啊这后半句话被徐行咽了回去。
“那行行。”陆怀瑾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相信我刚才说的话吗?”
徐行没有正面回应。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去细想那件事,觉得眼见为实,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此时被强迫地深层次去想的话……
从自己到天台门口到走过去看到两人,中间有段站在门口的时间。
但是具体有多久,自己是不记得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远没有半小时一小时那么久。
如果真的做了……
时间会不会有点短?
这并不是无端猜忌,徐行是有切身体会的样本时间,所以才敢这么想。
虽然这猜忌也不能代表真相,但是代表着一颗心,蠢蠢欲动地想要和解。
过去的事情,不论真真假假,是误会还是事实,如果总不愿面对的话,是永远解决不了的,永远只是自己和自己在一个混沌的小圈子里闹别扭。
也许,陆怀瑾出车祸,傻了的这段时间,就是老天给的和解时间吧……
思及此,徐行长出一口气,点点头,暂且相信了陆怀瑾。
陆怀瑾顿时喜出望外:“行行!我,我!”
“你什么你?”徐行缓缓伸手环住他的腰,“我跟你说,我就暂且相信你一下,不要得意忘形了,就你现在这个状态,谁知道真真假假的。”
“绝对是真的!”陆怀瑾说。
这话落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
拥抱的姿势其实很是暧|昧,陆怀瑾坐在马桶盖上,徐行面对面坐在他身上,腿是不自觉绕在他腰上的。这种姿势舒服是舒服,但也容易坏事。
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徐行往下撇了一眼,果不其然。
陆怀瑾也有些不好意思,“嘿嘿”憨笑两声,说:“行行你看小黄鸡做什么?”
“臭不要脸。”徐行打了他一下,又把脑袋放回肩膀上。
“行行。”
“嗯?”
“我以后会只对行行一个人好的。”他说,“如果我对你不好的话,你就揍我,如果我骗你的话,你也揍我。”
这话有点耳熟,好像是上次闹了别扭后,他说过如果他不喜欢行行的话,就也揍他。
“你这是许出去多少揍人承诺啊?”徐行扯了扯他的耳朵,“真的要跟你算账的话,你怕是早就被我揍了十万八百顿了。”
陆怀瑾摇摇头:“打是亲骂是爱,行行打我是爱我。”
“……”
“行。”徐行无语过后笑了笑,“那你等着,我肯定有一天把你揍进医院。”
这件“没有和白牧一起做作业”事件解决后,两人回教室上完了课,然后驱车回家。
深夜,徐行准备睡觉了,陆怀瑾又抱着枕头走了进来,很自觉地躺在床上。
“回你自己屋去睡。”徐行用脚踹了他一下。
“行行。”陆怀瑾抱紧了枕头,认认真真地说,“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我都做过哪些惹你生气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