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去成,但他还是准备有礼物。
是一本亲手绘制的画册,至今还压在箱子里。
翻箱倒柜找出来,徐行用纸擦掉封皮上的灰尘,一股陈年颜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纸张和颜料都是当时他能买到最贵的,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纸张依旧四方如初,画上的颜色一点都没暗淡下去。
他想了想,搁在床头柜上,打算明天再给陆怀瑾。
凌晨三点,枕边的手机突然疯狂的震动。
徐行迷迷糊糊爬起来接电话,没听两句,眉间一厉,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冲下了楼。
“陆怀瑾快点起来”
疗养院。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站在停车场里等候两人,车子还没挺稳,陆怀瑾拉开车门,几步上前揪住一人衣领。
“你们怎么看她的怎么看的”他像只野兽那样怒吼着,目眦尽裂,眸光面色万分可怖。
“先生冷静一下,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旁人闻到他口中酒气,生怕他打人。
“陆怀瑾”徐行锁好车后跑过来,夹在两人中间,手拍在后背上不断地拍着,安抚着,“没事的,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冲动,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半小时前,护工例行查房,到汤黎时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疗养院第一时间派人寻找,并且通知了徐行和陆怀瑾。
屋内的东西一件不差一件不少,甚至连外套都搭在椅背上,说明她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就出了门。
而时至晚秋,夜露浓重,不说她这时有没有犯病,单是那经历了多次化疗的身体,就
陆怀瑾捏紧了拳头。
“我们也联系了警方,他们也出动了警力帮我们寻找。”院长说,“如果有消息的话他们会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工作人员离开后,屋里只剩下陆怀瑾和徐行。
徐行想说些什么,但忍了忍,拉住了陆怀瑾的手。
陆怀瑾低着头,用尽了满身力气抓着那只手,白皙的指尖顿时充了血的红,徐行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喊疼。
“行行。”安静的屋里,他声音听起来格外的落寞。
徐行心疼地看着他“我在呢,怎么了”
陆怀瑾抬起头,眸底血丝红得可怕,他说“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其实一点都想不起和妈妈的事情,一点都想不起来。”
徐行愣了一下。
他见到母亲会落泪全凭那血缘纽带,骨子里的亲情和行为使然告诉他这是最最最最最重要的妈妈。
但又千真万确地记不得任何一件事,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无法用任何词汇表示。
“会想起来的。”徐行红着眼眶抱着他的脑袋,“或者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不”陆怀瑾缓缓摇头,“这是不一样的。”
就是不一样的。
他亲生父亲去的早,不记得长什么样,从小到大,他对父亲的回忆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模样。如今,连母亲也要从旁人口述中触摸。
甚至是他自己。
他松开徐行的手,自己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一个小时后,汤黎被带了回来。
她是在疗养院的后山上被找到的,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但不知藏在哪里,明明工作人员已经在山上寻了很多遍。
陆怀瑾坐在她床边,垂眸看着这张已经瘦到能看清皮下骨骼的脸,嘴巴张了张,没能说出话来。
徐行走过来低声问“今天晚上留在这儿吗”
“嗯。”
“那好。”徐行安抚地抱了抱他,“我回去拿点东西来,很快就回来。”
徐行到家后拿了些生活用品后,看到床头的画册,犹豫后,也塞进了包里。
“给你。”
徐行把画册递给陆怀瑾,笑着想哄他开心一点“你不是想要生日礼物么,这个给你。”
陆怀瑾愣了一下,接过画册。
扉页上写着“to18岁的陆怀瑾,生日快乐。”
第一张画是初相识,两个小豆丁在大人的怀里互相打量彼此。徐行由林珞珈抱着,陆怀瑾由汤黎抱着。
小徐行递过去一颗大白咕奶糖,小陆怀瑾犹犹豫豫地接过奶糖,然后两只肉肉的小手就牵在了一起。
陆怀瑾的目光在画中的汤黎上停留了很久。
这就是年轻时妈妈的模样吗
徐行顺着他眸光看过去,小声说“阿姨年轻时很漂亮的。”
小手慢慢变大,分开时手里捏了枝笔,小徐行身边放了很多废弃纸团,小陆怀瑾手里则展示着张纸,上面写着个歪歪扭扭的瑾字。
下一张,小陆怀瑾睡着了,他醒来时,脸上多了个“瑾”字,黑乎乎的十分滑稽,一旁端着果盘的女人捂嘴偷笑。
看得陆怀瑾也笑了出来。
而接下来画风突变,两人脸上都带着伤痕,脸各自朝上一边,谁都不理谁。汤黎带着一罐糖走过来,两人便立即一左一右地扑到她身上,她一左一右接住两个,开始毫不留情地打屁股。
说是画册,其实更像是漫画,说是记录徐行和陆怀瑾的成长,但许许多多的画面中,都有汤黎的影子。
陆怀瑾摩挲着纸张,明白徐行此举何意,心中苦涩被一股暖流占据。
后半夜,汤黎醒过一次,她似乎受惊了,情况很糟糕。但还是在陆怀瑾的安抚下勉强吃了些东西,继续睡过去,一直到日上三竿都没醒。
徐行醒来时眼下乌青一片,走路都差点摔倒。
看着他微微弯着的背影,陆怀瑾垂下眼睫,拿过他的手机,找出联系人电话簿,将“张医生”的号码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