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月光,是冷的;风儿,是喧嚣的;周逍,是傻的。
他至少把“结婚证”三字看了三十遍,反复确认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还是校方领导脑子有问题。
肩膀在等等下耸了一下,周逍他居然笑了一声。
真气笑,气大于笑。
又盯了“结婚证”几秒,他低骂了一句什么,把纸张揉成团,塞进手边的垃圾箱里。
郁闷地回到宿舍,发现门被锁了。他就在外面敲门,一声接一声,甚至吵醒了隔壁宿舍的同学。
室友忍无可忍地拉开门“艹,妈的跟你说多少次了你晚上回来晚不会自己带个钥匙你不睡别人也要睡啊”
周逍没理会骂骂咧咧的室友,反正平日也不会打招呼,他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手里的纸团,他到底还是没扔。
又一次摊开皱巴巴的纸,这次他盯着“徐行”二字。
其实他和徐行是同一届,只不过当初因为徐行因为挂科重读了一年,所以还在读大四。而他们专业方向不同,平时上课不在一起,也没什么交集。
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周逍总是能从同学口中听到“隔壁班那个长得又帅又漂亮的徐行”这种话,仅此而已。
照理来说,这种零交集应该维持到毕业。
美院每年都会拿出大笔资金来资助贫困生,名额判定初审由校学生会进行,复审则由老师进行。
徐行就是校学生会一员。
他其实入会就后悔了,但是没办法,因为长得好看被当做吉祥物,不允许退部,不过冲着偶尔来打个杂也能拿到学分奖励的份上,也没有主动退。
大三的时候,老部长毕业了,新部长是个大二的小孩,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很不够沉稳。因为他喜欢的妹子给徐行送了平安果,加之徐行距离退部只剩几个月了,所以对他很不客气。
徐行本来和汤黎说好了今天去探望,结果生生被拽回去参与贫困生评定的初审,自然情绪也不怎么好。
学院够大方,单人每年能拿到5,足够一年的学费开销,所以有不少投机钻营者,不过挨个都被徐行嘲讽了回去。
“把你昨天才发布的新款手机先藏兜里,谢谢。”
“这外套挺贵的吧,够吃一个月的饭了,香不香啊来偷别人的补助”
“嗯,这个外套是换了,但你能不能把你支付宝声音关了支付宝到账两万五两万五我看你像个二百五。”
见他火力全开,一旁的学妹笑得很尴尬,递给他一瓶水“学长消消气。”
“不是我脾气大。”徐行其实今天就是心情不好,加上深恶痛绝,“你不觉得这些人很可恶吗”
他的一个室友家里是真贫困,平时吃饭都只点一个素菜,生活十分捉襟见肘。
所以徐行很讨厌那些明明家境条件不差,但为了这几万块钱来碰运气过审查的人。
有的运气好,拿到了钱,那就多了个真正贫困的学生失去机会。运气不好被揪出来,就像刚才那样被徐行一顿喷,折面子,也浪费彼此的时间。
周逍属于真贫困的家庭。
他今天来得晚了些,走廊上排了长长的队伍,个个都在小声讨论屋里头那个暴脾气的审查员。
刚刚他在同城打工的姐姐来学校了,带了从头到脚的新衣服给他,都是牌子货,姐姐听说大城市的小孩都很喜欢穿这个带一个大大的对号o的衣服。
这是周逍第一次拥有叫得上牌子的衣物,心里很是开心。
资料齐全且属实,就是这身新行头碍眼了些。
徐行一边盖章一边睨他,那眼神活生生的,就把他当成那种家境不好,拿着补助金乱花的不懂事小孩。
具体说的什么周逍不记得了,但记忆里,对方话里话外都是阴阳怪气,眼神虽是自下而上,但其中猜忌和怀疑就像居高临下一般,蓝眼睛似乎能看穿他光鲜外表的躯壳,贫穷又自卑的内里。
初审是通过了,但这身衣服还是给他惹了事。教师终审时,因为送去的照片是近期生活照,被判断不通过,最后没能拿到补助。
没拿到补助的大三那年,周逍的日子过得异常拮据,家里的老人还去世了。
徐行也许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最后一锤定音的人是评审老师,而周逍则主观地将过失归咎到了徐行身上。
周逍又将那张纸揉成了纸团,比刚才更用力,揉得更皱,抬手朝垃圾桶里扔。结果打掉了桌上的空可乐罐,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室友又一次被吵醒,忍无可忍地骂道“你有病啊周逍大晚上不睡搞什么”
周逍没理他,翻身掀过被子。
两人说搬家就搬家,第二天就联系了搬家公司,陆怀瑾也说到做到,书房照片一张都不要,全都留在旧家里。
但是书房的桌子,地毯,书柜还是要带的,用陆怀瑾的话来说,这几样家具里承载着他和行行的初次,具有跨时代的里程碑意义。
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出来。
新家里家具电器都是齐全的,但徐行还是带来了几件原本的家具。
比如那个松软得像云朵一样的沙发,这会儿他正坐在上面,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窗外美景,让陆憨憨一个人在那边吭哧吭哧地整理。
虽然大别野很好,但徐行还是对格局很不满意,环视四周思考着要怎么再调整一下,比如客厅的窗户,虽然是落地窗,但是不够大,最好是整面的,这样采光才好。
突然,自家的院子外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她驻足朝这边看了几眼,然后欣喜地跑过过来,敲了敲玻璃窗。
是闫蓉蓉。
徐行愣了一下,尔后看到从斜对门那栋三层楼中走出来的闫格,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