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个可横行宫禁的名字,归德下意识缩了一下。
归彻温声打趣:“我看你是没被父皇训够。”
归德似乎骂骂咧咧地说了声什么,归彻已经不在意了。
不是错觉。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确看到那个身影顿了顿,随即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走远。
……
归彻最终还是用了一开始选中的长剑,归德当然没有真的用流星锤,选了惯用的马刀,两人结对比试了一番。
归衡在他们身边,全程将两人视作空气,只对着草靶和草垛发力。
归彻冷眼看来,基本功是有的,只不过准头太差,若是实战,只怕被他砍中几次也不会致死,这才慢慢放下心。
操练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暮色四垂,宫灯渐明。
归衡缓缓收式,将手中短刀放回兵器架。
“就让奴婢进去吧,真的……有急事……”
院外隐隐传来吵嚷声,女人的哀求,和守卫毫不留情的斥骂。
那声音听着耳熟,归衡皱了皱眉走过去。
“……当真病得厉害,还求守卫大哥通融!”
“去去去!病了不找太医,来校武场干嘛?这几日皇子们操练,等闲亲贵也不准进,你算什么东西!”
“太医要是肯去,奴婢还用来这里吗?”邱嬷嬷绞着手,急得打转儿,膝盖都发软。
她老眼一闭,干脆要给看门的侍卫跪下去。
她是从妍贵人刚嫁过来就伺候着的老人,哪怕豁出这条命不要,也不能看着贵人活活病死!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搀住了她:“你说什么,母妃病了?”
“殿下!”邱嬷嬷嘶哑地叫,眼泪夺眶而出。
“你说什么,妍贵人病了?”虽然不明所以,但自打上次送东西后,杜姑姑便晓得了主子心意,早教人留意着暄妍殿的动静,见到里面一派人仰马翻,立刻便来回禀。
皎皎急的了不得,居家衣裳都没换,急匆匆就要过去。
杜姑姑好说歹方才拦住:“殿下,您去不去其实不打紧,此时最要紧的是赶紧请个得力太医。”
皎皎双眼浮起一层水汽,满是依赖地看着她。
杜姑姑拍拍她手臂安慰,又叫:“玉秋,你去请今天当值的太医,要他速速前往暄妍殿。你也同往,免得他们糊弄。”
玉秋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去了。
“脆雪,你来替我换衣裳。”皎皎也站起来,脆雪忙抱了衣服来替她更换。
杜姑姑低声劝道:“殿下,暄妍殿那位身子一向不好,您是千金之躯,不易接近病体。若是过了病气,那可……”
“姑姑。”皎皎抿着唇,双眸雾气蒙蒙,“我一定要去。”
……
归衡带着阿礼,向暄妍殿一路狂奔。
还未至殿前,便隐约看到院内明亮的灯光与摇晃的人影。
阿礼惊讶道:“暄妍殿何时有了这样多的人?”
归衡心里隐隐有了预感,直到走近,看见院门口站着的娇小少女,他才不自觉地缓缓展开眉宇。
皎皎披着件蜜黄披风站在煌煌灯火里,如一朵还未全开的橙花,圆眼睛中蕴着焦急的光。看到他过来,二话不说抓住他的手臂:“太医说是风邪入体,病势很急,你快跟我进来看看!”
暄妍殿门口本应阻拦的侍卫仿佛什么也没看到,垂着头一言不发。
此时不是深思的时候。归衡深深看了皎皎一眼,随她大步迈入院中。
一踏入暄妍殿,归衡几有恍如隔世之感。
年幼之时,这是他最常来也最爱来之所,偌大宫廷,似乎只有母妃在的暄妍殿才能称得上是家。
陈年往事,一时间如海潮般汹涌而来。归衡越走越快,皎皎腿短拉着归衡的手臂往前急走了几步,很快就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松开手。
真是的,怎么一时情急就……希望暴君没有生气。
皎皎忐忑不安地跟在归衡身后,两人逐渐走近内殿,听到一阵用力的咳嗽,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归衡眉头一紧,立刻便要推开殿门。
“咳、咳!不行,不见!”
里间传来女人嘶哑的声音,刺耳得要命。
皎皎被吓得一愣,下意识站在阶下,不敢上前。
过了一瞬,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高大的少年就站在殿前,一只手已经放在门上——但此时此刻他所有的动作都顿住了,甚至连背影都极僵硬,像被那几句支离破碎的话风干,变成一尊石像。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皎皎就觉得心里难过。眼前不知不觉模糊起来,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五哥……”她小声叫他,声音弱弱的。
石像动了动,像被这声音唤醒。
归衡收回手,冷着脸转过身大步离去。闷青大袖拂过皎皎身侧,像一阵凛冽的风。
皎皎咬了咬唇,几步走上台阶,不顾脆雪阻拦推开了门。
殿内烛光摇曳,少女娇小的身影进入殿中,霎时融入一片灿烂光芒。
……
听到身后声音,归衡顿住脚步。
半晌,他转过头看向殿门,神情说不出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