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醒来时,盯着头顶帐幔发了会儿呆。
看到帐幔上不甚熟悉的花样,她呆了一呆,随即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在皎然殿,而是在骁武围场中的玉山堂。
可……她为什么突然睡着了?
——下一瞬,昏迷前的情景如一道炸雷劈入脑海。
皎皎用力一撑床榻,坐起身来。
“公主醒了!”
床边守着的脆雪眼圈通红,声音沙哑。
玉秋手脚麻利地拿来了茶水,让皎皎先抿一口。
皎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胸脯剧烈起伏。
她是真没想不到,归彻见说不动她,竟然能直接一手刀把她打晕!
皎皎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后颈,用力按上去还有些疼。
脆雪带着哭腔道:“公主可好些?四殿下说留了力,可奴婢看着还是青了一些……”
“都将人劈晕了,能不青么?”玉秋恨恨道,“奴婢素日瞧着四殿下最是温和有礼的,怎么却做出如此行径来!”
皎皎心里的震惊不比她少。然而她深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只深吸口气,摇了摇头:“现在什么时辰?”
“回禀公主,已亥时三刻了。”
皎皎望一眼窗外,果然夜色如墨。
她想到青翳林里独自一人的归衡心境,心急如焚:“脆雪,你陪我去趟父皇营帐,我要面圣。”
玉秋大惊:“公主不可!您昏迷方醒,现在身子还虚弱,怎可……”
“我必须要去!”
皎皎性子软、肯听劝,但如果她说了“必须”,那就谁也拦不住。玉秋与脆雪两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两人分头行动,一个去备轿,一个将小公主裹得严严实实。
皎皎心急,没坐舒适却缓慢的软轿,直接与脆雪打马到恒帝营帐附近,才弃马快步走过去。
皎皎没想到会被阻拦。
拦住她的禁卫神情十分古板,看着也有些眼生。
脆雪道:“公主有事要求见陛下,烦请通传。”
那人满脸公事公办:“陛下已经歇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那么,请告诉黎公公,说皎然公主有急事——”
“我方才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脆雪跟着皎皎以来,从未见过如此态度的禁卫,不由怒目而视。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提高声音呵斥那人,皎皎却伸手拦住她。
皎皎直视着那侍卫,眼眸清澈:“你叫什么?首领何人?”
这问题也算寻常,然而那侍卫犹豫片刻,才含糊地说了个极常见的名字,只说自己在羽林左卫,并未直言上峰。
皎皎便继续:“你们值班巡夜制度如何?一班几人,几日一换?今日原本便是你当值么?”
那人板正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缝,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脆雪有些诧异地看着皎皎,只见小公主唇角微抬,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其实她早有预料会见到这样的场景,只是她不死心,一定要试试罢了。
归衡好歹也是皇子,原作里他被困山林,旁人不管,他手下人还能不管他死活?阿礼一定也来求过,只不过像她一样,被拦住了。
皎皎定了定神,再看那人时,目光极其冰凉:“你姓甚名谁,受谁指使,本宫早晚会弄清楚。如果你现在放本宫进去面圣,他日无论是谁要怪你,本宫会为你承担。而如果你不肯,五殿下要是出了事,也别怪本宫无情。”
“本宫最后问你一次,让是不让?!”
那汉子眼神闪烁,额头上渗出豆大汗珠。
片刻,那人重重一低头,双膝跪地:“恕难从命!”
“你!”脆雪怒道,皎皎拉住她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很好。”皎皎目光从他顶心掠过,“脆雪,本宫方才说的都记住了么?”
脆雪点头,看着那人:“奴婢定会将此人查的一清二楚。”
皎皎看着那低垂的颤抖头颅,冷冷道:“走。”
回去的路上,脆雪看着罕见面无表情的皎皎,变着法儿劝她不要太担心。
皎皎听了几句,反过来安慰她,声音轻软:“我没事的。”
她来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现在倒不至于完全无法接受。
只是有另一件事要解决。
回到玉山堂,脆雪见皎皎虽然有些发怔,到底没掉眼泪,终于稍微放心。
马上就要进院,皎皎轻声道:“脆雪,陪我再散散心吧。”
脆雪当然依她,两人绕着玉山堂走了几圈才进去。
脆雪伺候完皎皎梳洗,抱了被子要在槅扇下侍夜时,被皎皎叫住:“今儿你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皎皎垂着眼睛,声音很轻:“我想一个人呆着……”
回来一路上都还平静的小公主此刻泫然欲泣。
烛光昏黄,脆雪怔了怔,看着满脸难过的小公主。
她只穿着居家软缎的袍子,拆去珠翠,反而更显面颊如玉,散落的乌发如华美的玄色绸缎,披在肩头,衬得那一点肩膀更单薄的可怜。
公主……是不想叫自己听见她哭吧。
脆雪心里泛酸,叹了口气,点点头。
等寝殿门一关,皎皎立刻起身换回骑装,倒了一碗凉茶,咕咚咕咚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