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傅凝霜今日是否冲她而来,张二夫人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先避开,——退一万步讲,纵使傅凝霜真想攀扯到她身上,她也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
思及此处,张二夫人笑盈盈的起身,“老祖宗,媳妇想起庄子里刚命人送来这一季的进项,得先回去点一点,就不陪您说话了。”
正要起身,冷不防徐慧琴从外头进来,脆生生的道:“娘,我刚在前厅接待了吴管事,喏,单子就在这儿,您瞧瞧。”
张二夫人暗骂一句死丫头,平时怎不见她这般贤惠?偏赶着今儿来献殷勤!
徐慧琴这么一拦,张二夫人的路就得堵死了,只好仍旧回到原座上,假装聚精会神看那些单据。
凝霜则与徐慧琴悄悄对了个眼色,见徐慧琴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凝霜心中这才落定。
萧夫人瞧在眼里,虽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曾多想。倒是老太太不露声色地看了张氏一眼,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春莺秋雁来得很快,想是因为老太太传唤,不敢不来——在萧家度过的这些日子到底让她们有了些许长进,不复初来乍到时的那副骄横模样。
就连脸面都带了些粗糙,不比原先精致——再如花似玉的女子,成天操劳些粗活,也会失与保养、面皮发皱的。
秋雁施了礼,率领春莺跪下,方怯生生的抬头问道:“不知老太太找我们姊妹有何事?”
来之前还有些窃喜,想着莫非老太太与萧夫人不睦,二人打起擂台,想安排她俩去伺候二少爷——再不济,三少爷也行啊,其实都可以。
及至见了这兰藻堂中乌泱泱一大拨人,秋雁方觉得不妙来,纳个妾哪用得着这样声势浩大的,三代人都在,请祖宗也不必这么费事呢!倒像是抓贼。
误打误撞还叫她猜着了,可不就是抓贼?老太太冷冰冰的道:“你主子丢了几样东西,怀疑是你们偷拿了,所以过来问问。”
对着几个奴仆,她当然犯不着客气,哪怕曾经是宫里来的。
秋雁立刻叫起屈来,“奴婢冤枉!”
这个真没有,她就算想偷,也得能进去屋里再说呀!平日里防她俩跟防贼似的,这会子倒寻来
垫背,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甘珠恶狠狠地将一个空箱笼摔在二人跟前,“不是你们偷拿,小姐梳妆箱里的那套首饰怎么都不见了?难不成是鬼偷了去?”
秋雁瞧见她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自禁的后退一步,连分辩都忘了——这世子夫人看着文文静静的,身边的人怎么倒跟母老虎一般,吓死个人!
春莺的胆量就比秋雁大些,或者说无知者无畏,她反而迎难而上,大声朝着凝霜道:“少夫人,您这样栽赃陷害,莫非是怕我俩得了世子爷宠幸,威胁到您的地位么?”
擒贼先擒王,她当然知道今日之事是谁主使的,说不得还有几分得意——能这样被人费心提防,可见自己的美貌到了何种程度。
众人倒被春莺惊着了,颇有些不忍直视的意味:她一个奴仆口口声声威胁少夫人,真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蠢货,才会去偷少夫人天天穿戴的首饰吧,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似的!众人原以为宫里来的不会这样无脑,至此反而信了三分。
凝霜亦懒得与其口角,只朝甘珠使了个眼色,甘珠便大声道:“是与不是,搜一搜便知道了,你敢让我搜么?”
春莺梗着脖子,“请便!”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可怕的?她就不信真能搜出点什么。
秋雁本来想阻拦,无奈春莺答得太快,只好将后半截话咽回去,心中暗暗叫苦,她是没拿少夫人的东西,可却有些别的呀!
只好自认倒霉了。好在,那些东西都是张二夫人赏的,只说是张二夫人抬举就是了。秋雁悄悄向对侧望了一眼,但见张氏目光微垂,紧攥着拳头,衣袖却在轻轻抖动——她慌什么?
秋雁此时才模糊想起,这张二夫人无利不起早,如此厚待她们姊妹,应该是要她俩帮着做什么事,但,是什么呢?
跑去抄检下人房的仆妇很快回来,将一个描金箱笼倾倒在地,里头金的、银的,珍珠宝石、黄白之物散落一地,虽然不是成套的首饰,可瞧去却也价值不菲。
步贵妃会这样慷慨大方么,弃之不用的人,还赏以金银财宝,何况那些东西看着也不似宫中之物精巧。众人脸上俱露出狐疑。
萧夫人拾起一
对红宝石耳坠端详片刻,咦道:“弟妹,这不是你出阁那日,母亲亲自赏你的么?”
张二夫人脸色难堪到极致,心念电转,立刻呵斥道:“好啊,这两个贱人不光拿你主子的东西,还偷到二房来了,来人,即刻用索子缚上,交去给人牙子发卖,咱们府里容不下这种货色!”
春莺秋雁都被搞蒙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这跟讲好的不一样啊?
二人正要开口,张二夫人生怕她俩供出自己来,急急起身,便要亲自动手执行宣判。
凝霜笑吟吟的挡在她身前,“婶娘,急什么,这些或许还不止,何不去您房里也搜一搜,看看还缺了点什么。”
张二夫人憋红了脸,“她二人岂会如此大胆?光这些就够终身享用不尽的了,想来不会再多。”
凝霜嫣然道,“那可未必,婶娘房里的好东西,据我所知还多着呢。”
她美目流盼,张二夫人心中有鬼,一时倒不敢与其对视。
萧夫人约略瞧出大概,插话道:“霜霜说的很是,弟妹,你还是着人清点一番,免得有何贻误。”
于是不由分说,就让自己身边的仆妇连同甘珠等人一同去往二房院里,务必要给张二夫人一个“交代”。
张氏微微瞬目,情知自己今日怕是过不去那一关,更为可气的是,她压根什么都还没做呢!简直有出师未捷身先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