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玲玉是不肯做家务活的。
她是独女,母亲早死,父亲一个人把她娇养长大。
结婚前,别说洗衣做饭,连个碗都没让她端过。
她父亲也从不信奉什么做不好家务就做不好人之类的话,用他的话来说,“做家务能有多难,我女儿研究生都读出来了,难道还做不来你那劳什子的家务?看看就会了的东西,没必要学,她也不需要学!”
但嫁人以后,王玲玉却主动做起了这些事情。
因为刘盛他妈,更喜欢贤惠一点的儿媳妇。
今天她没有去厨房给阿姨帮忙,而是吃了饭,见老公孩子都在沙发上坐着,就先上楼,将自己已经提前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从房间里拿了出来。
她将文件夹摆在桌子上的时候,正在看电视的四个人,甚至没朝她的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直到王玲玉对刘盛道:“刘盛,我们离婚吧。”
刘盛才转过头来,神情莫名地骂了一句,“你发什么疯?”
“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他以为王玲玉还在计较江淼的事情,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孩子们都在呢,有什么事情,不能回房间再说?”
“我就是挑的孩子们都在的时候才准备说这件事情。”王玲玉的神情显得很平静,“他们都大了,也该自己做选择了,我们两个离婚,他们必然要跟着一方,这个决定权,我交给他们。”
之后的发展和王玲玉预想的差不多。
刘盛一开始以为她是想用离婚来威胁自己,态度轻慢。
意识到她这次是说真的以后,顿时变了脸色,苦苦哀求。
刘盛他妈更是在一旁开始哭天抹地。
“妈,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拿离婚吓人,你都这个年纪了,除了我爸,还有谁会要你啊。”
女儿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
而王玲玉的儿子,给嚎啕的奶奶抵着纸巾,同样神情厌恶,“妈,你都惹奶奶生气了。”
王玲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从两个孩子说话的那一刻,她的脸就是冷的,像是一块僵硬的冰。
她很平静地问:“所以你们俩都是要跟着爸爸,对吗?”
女儿道:“不然呢?跟着你,然后让你把我和弟弟扔在家里吗?这么多年了,你有一天陪过我和我弟弟吗?”
王玲玉想为自己辩解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不管她做什么,付出多少,在孩子眼里,她都是不负责任的坏妈妈。
在孩子的分配上面,她让律师准备了四份合同,有两个孩子都跟着她的,也有两个孩子都跟着刘盛的,还有两个孩子分别跟着不同的人的,在他俩做了决定以后,王玲玉心平气和地将另外三份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对刘盛道:“签字吧。”
“你也可以选择不签,如果你不签的话,我会直接控告你挪用资产,侵吞财务,到时候就不仅仅是离婚那么简单了,说不定你还要去牢里走一圈。”
“刘盛,是个男人就干脆点,别让我耗尽咱们最后的夫妻情分。”
女儿听着她冷冰冰的话语,目光惊讶地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妈,你怎么能这么对爸爸?”
王玲玉没有看她,她怕自己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失望和指控,眼泪会酸涩地自己掉下来,扔掉她最后一丝体面。
刘盛看着合同,不敢置信地道:“你要让我净身出户?”
“这些钱本来就不是你的,”王玲玉毫不客气地道,“当然,我也没打算要你的,咱俩婚后的夫妻共同财产,我全部一分为二,给了刘茗和刘康,离婚以后,他们的监护人是你,这部分钱会先由你监管,十八岁以后,所属权直接归属于他们自己。”
这些钱不多,但也不少。
好好使用,足够两姐弟什么也不做,就舒舒服服地活到三十岁。
刘盛最后还是签了字。
下笔的时候,他的脸沉的仿佛能够滴水。
他当然不愿意和王玲玉离婚。
他自己才能挣几个钱,哪有直接找老婆要钱花来的爽快?
但王玲玉的手上,有着他侵吞公司财产,做假账等一系列证据,如果真的对簿公堂,说不好他是要坐牢的,以前最在乎孩子的妻子,连孩子都不要了,他不敢保证,对方对自己还有几分的情谊。
都说痴情的女人绝情起来,才是最狠心的。
以前刘盛一直不信,当王玲玉拎着自己的行李,干净利落地离开住了十多年的家的时候,他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终于有了一种将要失去什么的感觉。
在决定离婚前,王玲玉就让人将自己一处两室的房子收拾了出来。
这是她大学毕业的时候,用自己挣到的第一桶金买的房子。
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大,但却是她最喜欢的,看惯了家里金碧辉煌的装修,乍然见到满目的清新,王玉玲拎着箱子,站在门口,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已经说不清自己为了刘盛,改变和隐忍了几多。
回首望去,已经年逾四十的自己,在结婚以后,竟然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着的。
贴心的阿姨将被子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全部拿出来晒过,躺上去还能够闻得到一股阳光的味道。
王玉玲本以为今晚的自己会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难眠,但没想到,她一闭上眼,很快就沉入了梦乡,她甚至梦到了自己刚刚买下房子,带着父亲来看房,兴高采烈地向父亲炫耀,什么是新现代中国风……
“爸爸。”睡梦中的王玉玲轻轻地叫了一声,四十多岁的她,露出孩子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