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亦濛只想快点让这个醉鬼安静下来，自然迫不及待地催促。

可这个醉鬼下一句话，差点让韩亦濛一个踉跄来了个平地摔。

凌逐阳：“你好急哦。”

韩亦濛：“……”

他深吸一口气：“急急急，急死我了，快点。”

他一边说着边伸手轻轻推搡着凌逐阳，将他往床边带。

凌逐阳被带着坐到了床上，然后无措地看向韩亦濛：“然后……我要怎么做？”

韩亦濛指着床头，霸总语气道：“现在，爬上去！”

“哦。”

这会儿倒是乖巧了。

凌逐阳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然后扭头眨巴着眼睛看过来，那意思像是在问——然后呢？

“躺下！”

凌逐阳真的就乖乖躺下了。

早这么乖，他还能少挨两下巴掌，看着此刻的凌逐阳，韩亦濛忍不住怀疑之前是不是装的，就为了揍他那几下。

“拉被子，盖上。”

“闭上眼睛。”

凌逐阳一一照做。

韩亦濛满意之余松了口气：“嗯，你睡着了。”

凌逐阳倏地睁开眼睛，“我没睡着。”

这个时候思维逻辑倒是在线了啊。

躺在床上凌逐阳看不见韩亦濛，于是他还半撑着手臂起来，看着韩亦濛重复了一遍：“我没睡着。”

“你刚成年不懂，我们成年人的世界闭上眼睛就算睡着了。”

凌逐阳居然用“你看我是傻子吗”的神情看韩亦濛：“别以为我不知道，成年人是要两个人一起睡觉的。”

说着，他还直接坐了起来，颇有你不陪我睡那我也不睡了的样子。

气氛一时尴尬。

韩亦濛忍不住想，你非要我睡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执念？？？

“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不想睡我……”凌逐阳又呜个没完起来，“你让我找男朋友，我找了，可是他出轨了，呜呜呜你要赔我一个男朋友……”

韩亦濛：“…………”

讲道理，这个男朋友是你自己选的，怎么就是我让你找的了？我还得赔你个男朋友，我特么自己都没男朋友，我怎么那么亏呢我。

经过凌逐阳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提示，韩亦濛慢慢地也有印象起来。

当十八岁的凌逐阳面色忐忑地向他发出隐晦的邀请后，韩亦濛才反应过来他来酒吧的目的。

那时的凌逐阳浑身上下充满着少年的气息，明明拘谨又紧张，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眼里却又透露出坚定的执着。

那时候韩亦濛不知道怎么的，一个晃神，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拉着凌逐阳去了酒店。

其实那会儿韩亦濛已经有些后悔了，他跟他不该是这样的发展。

但凌逐阳却仿佛非要做这事不可，明明紧张的不行，看韩亦濛半天没动作，他还强忍着无措感主动凑过来，直接抬手就要帮他脱衣服。

韩亦濛看着他很费劲地重复了很多遍才成功解开自己的第一颗衣扣，手都是颤抖的，可仍旧倔强地往下移。

“可以了。”韩亦濛终于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

一时没控制住力道，可能抓得凌逐阳有点疼，他皱了下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他大概觉得韩亦濛嫌他动作太笨，半天了，连个扣子都没解好，等不及了。虽然紧张得不行，却还是乖乖地将主动交还给了他。

“你、那你来。”

凌逐阳的眼神是茫然的，他直直地看过来，像是在看韩亦濛，也像是看着韩亦濛身后的那堵墙。

“不急，我们先说说话。”

韩亦濛没问他任何话，当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报复别人是最愚蠢的做法。”

这句话精准地戳到了凌逐阳的心，让他当场就红了眼眶。

在一个牢笼里被桎梏了十八年，韩亦濛是他逃离后遇到的第一个给予他善意的陌生人，那憋在心里无处发泄的心事，在那一刹那，凌逐阳向他倾吐而出。

“他们从小就让我要乖，不乖别人不会喜欢我。”

“不许我贪玩，不然就骂我，跟我说不听话就丢了我。”

“我所有的一切都要听他们的安排，一旦有什么地方不如他们的意了，他们就会用那种朽木不可雕的失望眼神看着我。”

“他们总说是为我好，只有听他们的才能变得优秀，才能有资格让别人喜欢我。”

“他们从来不会夸我，也不像别人家的父母那样抱我亲我，只会问我这次成绩怎么落后了，是不是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偷懒了，让我多做两张卷子，不然不许吃饭……明明我考得比上次更好。”

“我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他们从小就让我学琴学画学，学礼仪，连我怎么坐怎么吃饭都要管教，口口声声是为了我的未来。虽然很辛苦很难受，但我还是安慰自己，他们真的是为我好，他们只是不想让我落后在起跑线上。”

“直到昨天，他们竟然告诉我，我终于要成年了，可以嫁去未婚夫家了。他们说，他们把我培养的那么好，未婚夫一定会喜欢我。未婚夫家是个豪门，有钱又有底蕴，不过他们说不用担心只要我按照他们教我的样子公公婆婆也会喜欢我的……让我好好表现，让家里跟着沾点光。”

“他们是我父母啊……可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件他们精心培养的商品……”

……

五年了，对凌逐阳的那些话，韩亦濛并非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得精准，可是凌逐阳边说边哽咽，最后终于忍耐不住，崩溃大哭的样子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同时带给他的，还有对凌逐阳深深的歉疚。

如果不是连他自己都早早忘到脑后的一句话，也许凌逐阳的童年、他的人生会是他向往的父母疼爱的样子。

“你可以为自己而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