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阿姨在门口不放心地探头探脑:“不要搞到手啦,那些肉里面加一点水好弄散……”
视频接通,映入视线的首先是一片赤条的皮肤,看背景那个瓷砖好像是在厕所。
许恣一愣,在邱阿姨走过来之前一把盖上手机:“……”
刀剁案板,咚一声。
郁侃把手机架到洗手台上方,望着漆黑的屏幕真情实感地担忧:“看到我就这么激动?”
许恣没吭声,他没关声音,郁侃能听见邱阿姨说话。
估计许恣在上楼。
郁侃笑着摇摇头,拿起红药水,嘴叼着绷带一端扯开,瓶身一倾斜,药水哗啦啦地沾满手臂,还是溅到洗手池外边了,郁侃拧了下眉。
这么个倒法省事,就是看起来有些吓人。
那头许恣揣着手机上楼刚开口准备怼人,就被这血淋淋的场面刺激得额头直跳:“你打架了?”
郁侃低着头边收拾边点头,开玩笑说:“啊,新学期的目标是称霸全校。”
其实郁侃一个星期到班上的次数都不多。
郁明源上学校那件事对他造成了小范围的影响,那所学校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处处都是书呆子,一个个也很八卦,那点儿事很容易被一传十,十传百。
总有人不长眼,专门挑枪口撞。
何况郁侃对于他们而言,是个彻头彻尾的外来人,身上哪都是不一样的生活习惯。
找茬的上门,郁侃还手,于是没过多久
,郁侃再一次成了校霸。
世界并不全是美好。
郁侃不打算直接跟许恣聊这件事,但他打架,受伤这样的事他没瞒着许恣。
许恣没有接郁侃的玩笑,放着手机若有所思。
虽然高三忙碌,但是偶尔喘息的间隙里,郁侃会见缝插针地回衍都溜一圈。爷爷奶奶回衍都以后他每次回来的理由都堂堂正正,郁明源和虞露即使不快,也没法说什么,况且他们确实很忙,以前没法做到照顾郁侃,现在也没法做到盯着郁侃。
而这事过后的小假期,许恣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江城,坐在老爸家拨通郁侃的电话。
这年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郁侃没有跟着爷爷奶奶回衍都,毕竟转学不是上下嘴皮一张一闭就能搞定的事,中间涉及的事繁多,再说郁明源虞露也不会放郁侃回来。
作为交换,郁明源虞露减少过问他学校情况的频率。
于是郁侃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理科班去了文科班。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许恣。
男朋友像个传奇,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上面反复横跳。
郁侃说这事时许恣反应很淡定,他们两视频连着写作业,许恣哦一声继续解题。
郁侃耐心地等他解完题,又重复了一遍。
“我听见了。”许恣莫名其妙地瞥了眼屏幕,“要夸你吗?”
郁侃的逗弄心一下掉了一半,啧一声。
许恣不觉得奇怪,所以特别淡定。
郁侃练习时间很长而且没有固定的规律,理科那些东西他都是东拼西凑记一点,好不容易学了一两个定理,回来人家已经进入了复习阶段,后面学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他的基础都是后来补上来的。
东挑西捡拿的这点儿分约等于没有,转回他更擅长的领域是迟早的事。
郁侃到江城这么久,去过最多的地方第一是爷爷奶奶那屋子,第二就是老许这儿。
毕竟是未来岳父这样的存在,郁侃三天两头上这里来跟老许唠嗑。
“你来这干什么?”郁侃削了一颗苹果递过去。
许恣咬了口,看了眼他的手。
“……哦。”郁侃撑着脸低笑一声。
伤不重,是打架过程弄出来的,但是跟那些人没有关系,收尾时不小心磕到碰到罢
了。
但是许恣亲自找过来让郁侃很受用。
老许进门也不是,不进门也不是,尴尬地下楼兜圈,遛鸟的大爷跟他唠嗑,聊自己家早恋的叛逆孙女,老许才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开明了,留两小孩在楼上早恋。于是气势汹汹地上去,居然看到他们两头对着头写作业。
老许不可置信:“你们来我这就写个作业?”
许恣:“……”
郁侃:“……”
半晌过后,郁侃诚心诚意地请教:“叔,那我们应该来你这里干什么?”
许恣:“……爸?”
老许一脸愧疚。
距离模糊了很多东西,清晰了很多东西。他两以前动不动吵架,冷战,打架,谈恋爱之后减少了很多这样的次数,距离拉长之后就是刻意在避免这种时候。
郁侃集训时又走远了一段时间,他们那儿管的严,要收手机。睡在他下铺的是个外国男生,眼窝深,肤色原因郁侃老觉得底下躺着一块石头。
那男生一个人藏了七部手机,随时准备被没收和上交,热心肠地问郁侃要不要来一部。
“不用了,你有烟吗,可以来一根。”郁侃抓着笔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脑子空白了一会。
年关一过,他们两就不怎么能见的上面了。
这年可能因为前一年的冲突,郁明源和虞露在衍都停留不到十二个小时,给长辈送了东西以后就走了。而郁侃跟他们回来的时间就不一样,撞不上。
许恣有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郁侃跟那两位几乎断绝关系,在江城也做到了两不相见。
彼时郁侃十八岁生日刚过不久,和许恣吵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架。
进入白热化,然后就是冷战。郁侃上交手机。
然后没过三天郁侃就自动降温,开始想小男朋友。
他先认真想了一下怎么道歉,顺便想起吵架的源头,起初只是在争下一次有假期谁去找谁而已,争远了变成对骂,然后原因是什么全都忘了。
不理智,郁侃心想。
三天来郁侃也知道为什么下铺兄弟需要藏七部手机了,这位朋友藏匿技术非常不专业,有的时候玩手机特别嚣张,平均每天要被搜走一部。
郁侃一边分辨出走廊这个脚步声是同样集训的学生还是老师,
一边把刷牙看手机的下铺同学掉了个弯,扣住他的手肘往下一拉,下铺兄弟手一麻撒手,手机掉进袜子堆里,与此同时寝室的门被宿管老师从外面拉开。
郁侃收回手走了,宿管老师狐疑地在下铺兄弟身上停顿:“你在干什么?”
“刷牙。”郁侃替他回答。
下铺兄弟抖成筛子,鉴于自己真的不会扯皮,一句话没说。
宿管老师一走,下铺兄弟捞出手机去找郁侃,口吐泡沫:“侃,你是怎么发现他走过来了!”
郁侃躲开泡沫,说:“不用谢,先借我一部手机。”
我要给男朋友口头磕头道歉。
冷战伤身,伤心肝脾,和平第一友情爱情万岁。郁侃一边念着一边拨号码给许恣,另一边的铃声有规律地响着,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郁侃看了眼时间,顿时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这个点许恣还在上课。
真正通上电话已经是深夜了,许恣声音特别远:“你们发手机了?”
“跟别人借的。”郁侃靠在阳台的小板凳上,“你离手机近一点。”
“哦。”许恣乖乖应了,话筒贴在边上,尾音的沙哑就清晰了,“怎么了,想起来没发挥好,特意借手机重来一次?”
郁侃理亏,当初交手机说好好冷静一下的也是他,现在扛不住想找人的也是他,认错态度十分端正:“我错了,我爱你。”
男孩子甜嘴甜腔还不招腻味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许恣刚做完题目,饶是他也有些大脑疲惫,现在正需要甜分调剂一下,听郁侃的声音,他回床上躺着缓冲了一会,说:“我也有错。”
郁侃第一声还没听出什么来,这会儿皱上眉了:“你是不是感冒了?”
“嗯。”许恣很平静地承认了。
郁侃没了声,他这会儿特别难受,走远以后这种时候很多,想在空中劈开一条缝钻回去的感觉。
下铺那位兄弟面上顶着一张黑面膜,平躺在床上死尸一般,造型很惊悚,冲郁侃伸了伸手:“侃,你在谈恋爱?”
“啊。”郁侃看着他。
“我也在谈恋爱。”下铺兄弟难受地说,“刚刚之前我本来在谈恋爱,我为了她交了三部手机,她居然不要我了。”
郁侃消化了一下
他蹩脚的中文,一下真情实感了:“啊?”
“这。”下铺兄弟指着自己脸上黑不溜秋的面膜,一字一句地说,“我本来打算打回去送给她的礼物,现在我没有人送了。”
“啊!”郁侃坐到他床边。
下铺兄弟一抽噎。
郁侃拿着台灯仔细辨认,确定他是哭了,只不过人的肤色不明显,面膜也黑,眼泪和面膜精华融合在一起,还划不下去,特别狼狈。
“来一片吗?”下铺兄弟抽抽噎噎地拿出一个绿盒子。
郁侃拒绝了:“你留着。”
“不。”下铺兄弟放他腿上推了推,“你拿回去送给她。”
“也不用,他用不上这个。”郁侃心情复杂地推了回去,“我送这个可能也没有恋爱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放一起了
从此人间多了一件惨案叫做丢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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