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放送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坐在桐崎身旁的齐木国春推了推眼镜,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正经到了极点。他列出了一大堆十月放送的弊端,还说出了“之后的几个季度DONES工作室所负责的作品数量并不多”这样的话。
与平常大相径庭的齐木国春,差点让桐崎根本无法相信这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掉链子编辑。
而更不敢相信的是,DONES居然还真的觉得齐木国春的说辞很有道理,把动画放送提档到了四月。
随后似乎又商量了一些别的什么,但都是桐崎所不了解的领域,因此听着相当费劲。
不过有一点已经能够肯定了——她的作品会在四月开始放送。
这其实应该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桐崎依旧是觉得难以置信。散会后她独自一人冷静了一下,总算是能够以平常心看待这件事了。
“我本来还以为在今天的会议上,可能会出现讨论着讨论着就不让我的作品动画化了的这种事情呢。”她拍着心口,笑着对齐木国春说,“现在会议结束后再回想一下其实今天讨论的主题根本就不是‘值不值得动画化’,而是‘与动画化的相关事宜’啊。”
听她这么一说,齐木国春爽朗地笑了起来:“一切老师,是你想太多啦!”
“这倒是。”桐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总感觉今天的齐木先生特别靠谱呢。浑身上下都散发了一种相当自信的气质——尤其是在和DONES的人商量提档的时候。”
“……你这是在说我平时不靠谱吗?”
“弄丢原稿的时候确实挺不靠谱的。”
齐木国春瘪了瘪嘴。弄丢原稿那事确实是不靠谱的表现,可他本人平时可是相当……
……仔细想一想,他好像平时也确实不靠谱呢。
但他才不会直白地说出这种话呢!
“小事小事。”他摆了摆手,把话题停留在了他英明神武的提档决定上,“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期待着能在动画化会议这种场合提出绝赞的建议,可惜我手下的漫画家的作品都没能被动画化。要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呐!真的太棒了!这么一想,总觉得身为编辑的我都能骄傲起来了啊!”
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桐崎倒是害羞地低下了头。
“您……您这么说……实在是……”
实在是太让她觉得不好意思了。
被这么直白地夸奖,对于桐崎来说,其实也是从未有过的初次体验。她不知道对于夸奖的话语应当如此回应才比较妥当,只好笨拙地道谢,听得齐木国春都有点不自在了。
桐崎不忘把确定能够动画化的的消息告诉了降谷零。
踏出出版社大门时,她正好将消息发送了出去。恰在这时,一滴水落在了桐崎的头上。她这才发现天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明明早上天气还那么好的呢……
桐崎在心里这么想着,走下台阶。她出门前没有带伞,为了这样的小雨再特地买一把新伞好像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叫一辆出租车回家比较轻松一点。
可能是因为台阶的瓷砖被雨淋湿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桐崎今天穿的是一双崭新的细高跟鞋,又或者是动画化的事让她心中轻飘飘。
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理由,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不小心踩空了一级台阶。
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地后倾,向地面坠去,可怕的失重感让她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想也不想,桐崎伸出了惯用的左手撑住地面,总算是避开了完全跌在台阶上的惨淡命运。
然而左手却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地上。
钻心的疼痛从腕骨一路传到了心口,桐崎险些没能喘上气来,身体也陷入了一瞬僵硬。她紧咬下唇,几乎是颤抖着将手从台阶上抽出。
她根本不敢将手垂下,哪怕只是挪动分毫都会疼到想掉眼泪。她觉得自己简直不像是走向出租车,而是扭曲着爬到了车座上。
这一下摔得也太厉害了。她想。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继续画画了。
到了深夜,桐崎忽然意识到,可能她明天也没办法画画了。
手腕依旧是那么疼,从下午到现在,几个小时以来,疼痛感丝毫没有消散,桐崎总觉得忍一忍就能好,可是手腕的情况根本没有任何缓解。
疼得不行,她无法入眠。
还是冰敷一下吧。
这么想着的桐崎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开灯,看到左手手腕的那一刻,她被吓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手腕居然肿了起来,根本看不到原有的纤细线条了,扭曲的模样像是被注入进了什么玻尿酸似的。肿起部分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红色,看起来就很不妙。
突变的手腕差点将桐崎吓到心脏狂跳。
这……应该不能算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程度了吧。
她的手不会废掉吧?
一瞬之间,桐崎的脑中飞过了各种各样的诡异猜测,譬如像是截肢变成了独臂侠,或者是再也没办法画画之类的。在所有杂乱思绪中,只有一条最为清晰,也最为紧要。
——快点去医院。
桐崎颤颤巍巍地下了床。左手疼得更厉害了,她根本没办法换衣服,只好随便披上一件外套,穿上不用系鞋带的一脚蹬,就这么粗糙地出门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都变得僵硬了。
在她关上大门的那一刻,隔壁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眉毛稀疏的男人低垂着头走出公寓,很警惕地四下张望,猝不及防地与桐崎撞上了视线。
一瞬间,两人的动作都停了停。
如果桐崎没有记错的话,这似乎是降谷家才对……
凌晨三点,在准备去医院的路上,刚好撞见一个男人鬼头鬼脑地从邻居家里走了出来。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