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着急忙慌的。”碧叶为由仪捧了一钟茶水来,由仪接过慢慢呷了两口,对红苕问道。
红苕忙道:“是后头街上的瑛大奶奶不大好了,请您过去呢。”
由仪微微拧了拧眉,颔首道:“我知道了,即刻动身。”
又唤了碧叶,吩咐道:“你留下,看着蓉儿。”
要说贾蔷的身份也算是宁府的正派玄孙,嫡亲的曾祖父是贾代化,其父更是贾敬唯一的兄弟,可惜生父嗜赌如命,败坏了不少家产,幸而早逝,也给母子俩留了些产业。但他母亲也不是个会经营家业的,当年分府出去分得的东西虽被他父亲败坏的差不多了,但剩下的只怕孤儿寡母也保不住,故而只能搬回了宁府后街上。其母又将店铺一类都换成了田地,租赁出去让人耕种,每年有些固定的收入。
于是母子俩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过日子,虽不算清贫,却也算不上十分富裕。
但那小院儿也收拾的十分整洁干净,几棵玫瑰树上鲜花怒放着,院中绿草茵茵,也添了些鲜艳的色彩。
只是此时院子里的气氛也分外低沉,几个丫头婆子伏在廊下低声哭泣了,屋子里有气无力的女声仿佛在轻声叮嘱着什么。
由仪慢步入内,见到的就是如此情状。
那女人是个极温婉柔美的女人,一声温柔顺从、三从四德,由仪见过的次数也不多,就新婚之后与贾珍去世,都是寥寥几语的交流,只记得是个极沉默寡言的女人。
许是早早丧夫、独自抚养幼子长大的缘故,她看起来有些超出年龄的沧桑,却并不影响容颜的美丽。
见由仪来了,她轻轻笑了笑,将一只楠木盒双手递给了由仪,道:“妾身知道夫人要接蔷儿过府内教养,这些便是家中残余的财资了,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由仪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不缺这个。”
那女人笑了笑,一面放下了那盒子,抬手轻轻抚了抚贾蔷热乎乎的小脑袋,对着由仪道:“那就由您替蔷儿收着吧,妾身去后丧仪所用银钱皆从那边的匣子里出。”
她抬手指了指妆台,勾了一抹无力的笑容出来:“其余银钱首饰,便由您做主,散给那些侍奉的人吧,毕竟侍奉了我一场,遣散费也算作给她们安家的财资了。”
言外之意,就是贾蔷入宁府不会带人。
再引申的含义,就是此后贾蔷身边不会有自称是先母心腹的人来指手画脚了。
同时,那女人也是希望由仪能够因此而善待贾蔷。
不是希望贾蔷能有一个好前程,至少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守着她留下的东西,做个简单的地主乡绅。
说实话,对这种将一切希望寄托于并不熟知的人的一点善心的人,由仪并不喜欢。
在她无数次体验人生中,就有一次因为这种女人而陷入四面楚歌之境,以至于后来为了脱身,做了不少麻烦事。
拧了拧眉,由仪点头,算作默认了。
小小的贾蔷此时仍有些困惑,但应该是被母亲叮嘱过来,此时低着头跪在窗前,一声不吭地听着由仪和他母亲讲话。
然后在那个女人将他的手交给由仪后闭眼的那一瞬间,泪流满面。
那女人的丧事办的并不盛大,甚至连她的娘家人在听到说她将财资散给下人的话后都再没有来祭奠她,来往的只有几个平日交往的左邻右舍。
倒是一位看着品貌上乘、气度不凡的夫人来哭了一通,说是她的闺中密友,甚至还打算带走贾蔷。
还是由仪表达了会抚养贾蔷长大的意思,并且贾蔷也根据母亲的嘱咐说愿意跟着由仪。
于是那位夫人只能拉着贾蔷的手痛哭一通之后被下人掺走了。
听说那是凌王府侧妃,也就是一惯与新帝颇为亲近的凌王的爱妃。
凌王正妃之位空悬已久,先帝曾经要给凌王续娶,却被凌王拒绝了。
甚至凌王因此失了盛宠,只能做一个无宠的皇子郡王,但他也仍旧坚持着只留这一位侧妃在府,掌管家务大小事,如元妻正妃一般的对待。
但是今日看那下人对他的态度,只怕不尽然。
由仪挑眉轻笑,并不在意。
总归都是过路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