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疏彤才不相信,“谢涯又没有缺胳膊少腿,他要走,季灵渠还能拦他不成?”
水墨眨了眨眼睛,脸颊倏然涌上淡淡的绯色,“说不定他行动不便呢。”
“他一米八五的个头,和猴子似的敏捷,有什么行动不便的。”梅疏彤一下没理解到水墨说的意思,等她将嘴里的珍珠嚼碎,对上水墨亮晶晶的眼睛,她才陡然明白,刚才有一辆车从她脸上碾了过去。
“咳……也说不定,毕竟谢涯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是不大能承受……”她的话音刚落,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猝不及防出现在他们眼前,旁若无人地走进来,拉开椅子坐下。
一阵诡异的寂静后,锵金鸣玉般的声音倏地响起,“谢涯呢?”
三只妖脖子僵硬,齐齐吞咽一口唾沫,他们也想问季灵渠,谢涯呢?
“他不是和你一起去参加婚礼了吗?你们没有一起回来?”马速性子直,没有多想,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季灵渠闻言,眸光一闪,“他没有回来?”
三只要齐刷刷将脑袋摇成拨浪鼓,这两人搞什么?难不成吵架了?
季灵渠闭眼感受谢涯的气息,谢涯竟然还在那座岛上。
他以为谢涯已经回来正常上班,自己躲了谢涯三天,纵然心里百般别扭,也是时候出现了,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谢涯竟然没有回来,为什么?
谢涯不是那种会无故旷工的人,更何况谢涯根本不放心这么长时间留陆芳朝一个人在家,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不是不回来,而是回不来。
电光火石间,季灵渠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他还在岛上,我去找他。”
梅疏彤他们见季灵渠神情肃穆,顿时意识到谢涯可能是被困在了岛上,他们都以为有季灵渠陪在谢涯身旁,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谢涯的安全问题,估摸着陆芳朝也是这么认为,还以为谢涯和季灵渠乐不思蜀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灵渠的身影便消失在妖管局中。
“来无影去无踪啊,到底是哪路神仙。”马速不禁感叹道。
季灵渠刚走,他们也没时间去担心谢涯那边,梅疏彤接到于队的电话,新郎新娘双双暴毙的案子有了新进展,这居然不是唯一一起,在这之前,居然还有两起同样的案子,只是这两起案子的家里人都觉得这件事不光彩,迷信的认为不宜宣扬,很快就让两对新人入土为安,并且都是土葬。
梅疏彤当即决定,带着马速去挖坟,连水墨这个“留守儿童”也因为人手不足,被迫出门,水墨整个人都是蔫嗒嗒的,全身涂满防晒,带着帽子,穿上长袖长裤,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
“另外,我们查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袁正雍不久前回去过袁家坡。”于队将一张模糊的照片放到桌面上,这张照片是从一家小卖部的监控里截出来的,袁正雍戴着帽子和口罩,画质很模糊,但依旧很明显可以认出的确是袁正雍本人。
“时间很巧,正好是在袁家坡有人看见僵尸的那个晚上。”
这句话令梅疏彤骤然眉心紧蹙,“袁家坡的人说他没有回去过,他偷偷回去做什么?那个僵尸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这些都是谜题,需要他们去解开。
于队将三对受害者的照片拿给他们看,高矮胖瘦各有不同,身份背景也没什么共同点,单从照片上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一直沉沉默寡言的水墨忽然开口,“她们的五官组合起来,和一个人很像。”
“谁?”于队目光锐利地看向水墨。
水墨并没有被他刀锋似的眼神吓到,眸光干净,反问于队:“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电脑吗?”
于队当然不会反驳,众人站在水墨身后看他熟练地使用软件,心说特案处可真是卧虎藏龙呀。
马速顺嘴解释了一句:“水墨副业是画画的,对人物比较敏感。”
听他这么一说,于队若有所思地点头,其他警官想的却是:特案处福利可真好,他们居然有时间搞副业!
很快一张毫无PS痕迹的脸呈现在所有人眼前,梅疏彤见到电脑上的脸后,眉心一凝,“这……不是谢涯他学姐吗?”
电脑上的脸和俞静蕾的脸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单看这三张照片的确找不出什么相似的的地方,但她们的五官总有一部分和俞静蕾很相似,将这些相似的五官拼凑起来后,就得到了一张和俞静蕾近乎一模一样的脸。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心惊肉跳,如果不是水墨从谢涯那里见过俞静蕾的结婚照,如果不是水墨记忆力好,对人像敏感,几乎很难发现这点。
随后梅疏彤三人又匆匆赶去前面两起案子被害者的坟前,生生将人家的坟给掘了,三起命案,三个新娘都尸身完好无损的失去了脑髓。
“这还是个喜欢吃脑髓的?”马速难以忍受,他觉得自己以后吃火锅要避开脑花了。
“究竟下一个受害者是俞静蕾,还是这一切的幕后真凶和俞静蕾有关系?”梅疏彤忽然担心起远在岛上的谢涯,不过转念一想季灵渠已经赶过去,应该不会出事。
季灵渠出现在岛上,扑面而来的秽气顿时令他长眉紧蹙,他不在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座岛上居然连草木都被污染到几近凋零。
正要发动意念去寻找谢涯,心脏遽然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有些难受。
谢涯出事了!
他迅速化作一道银白的光,如同彗星划过天际,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迷蒙间,谢涯能够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下沉,他尽全力想要浮上去,可他的意识却在逐渐抽离,奇怪的是此刻他的大脑无比的清晰,理智,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过往的二十五年光阴在他脑中闪现,他不禁感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吗?
除了外公他放心不下,他好像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至于季灵渠,在他漫长的生命中,自己应该只是一个小小的过客,连波澜都掀不起吧。
这样也好,这样就不会多一个人为自己伤心难过。
就是有点可惜,自己到死都没有尝到过情爱的滋味。
咕噜噜的气泡往上冒,身子沉入海底。
他看不见光了……
“谢涯!”
他好像听见季灵渠的声音,就算是幻觉,死前能够看一眼他也好。
季灵渠找到谢涯时,谢涯已经失去意识,他的脸色苍白,浑身冰冷,气息微弱,就好像已经死了。
心脏如同被细密的针扎着,季灵渠从未有过的感到慌张,他伸手将谢涯搂进怀中,划出一个巨大的气泡将他们圈在里面,这里面可以隔绝海水。
摸到全身湿透的谢涯,季灵渠才真正感受到谢涯此刻的身体有多冷,气息有多微弱。
季灵渠划破自己的指尖,想要将血喂进谢涯的口中,可谢涯紧闭着口齿,整个人仿佛已经死去。
焦灼的情绪让季灵渠心烦意乱,他咬破自己的舌尖,低下头吻住谢涯的唇,并用舌尖撬开齿列,笨拙而青涩地扫过谢涯整个口腔。
谢涯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最扎眼的还是他殷红的唇,水光潋滟,微微有些肿。
他的体温也逐渐恢复正常,甚至越发滚烫。
季灵渠的血和津液都有很强的治愈效果,只是普通人很难承受住,比喝了一百锅十全大补汤还补,他握住谢涯微凉的手,用自己的力量引导谢涯的灵气运转,将多余的力量消化掉。
明明热的是谢涯,不知为何,他和谢涯交握在一起的手竟然也冒出了热汗。
他的唇齿,他的舌尖,依旧残留着刚刚的触感,即便随着时间推移也没有消失,季灵渠温凉的身体,好似被谢涯感染,燃起了灼人的野火,连同他的血脉都在沸腾。
季灵渠长眉低沉,疑惑地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发.情期快到了?”
随着天地间灵气枯竭,他的力量也在逐渐被削弱,若是不快点找回天珠,取回他封存在里面的力量,他可能会无法控制自己,在强大的力量压制下,他从未经历过发.情期,可现已经出现前兆,那应该就是不远了,他得加快速度。
谢涯只是个普通人类,他会弄死他的。
迷迷糊糊之中,谢涯好像看见银色的长发,和一双金色闪耀的眼瞳。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撞上季灵渠浓黑的深眸,谢涯没忍住扇了自己一把掌,是疼的。
他没有做梦,季灵渠真的来救他了。
他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可是季灵渠又一次救了他。
回忆起那种濒死的绝望,谢涯仍然心有余悸,他的眼眶一热没忍住伸手抱住季灵渠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腰腹间。
海滩上到处都是沙子和石头,季灵渠便让昏迷不醒的谢涯枕在自己的腿上,万万没料到谢涯醒来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扇自己一巴掌,他还未来得及阻止,谢涯就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去,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微微抖动的肩头泄露了谢涯的情绪,季灵渠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悬在空中的手犹豫半晌后轻轻落在他的黑发上,“没事了,抱歉我来晚了。”
谢涯抬起通红的眼睛,哽咽着点头,所有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
“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去哪儿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更不知道,你把我这儿当旅馆吗?旅馆还要登记呢!”
“我根本不知道应该上哪儿去找你,我也不想最后落得和我妈一个下场,你要是再这样,你就别回来了。你放过我,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要这样的婚姻。”
季灵渠的心顿时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揉捏着,又酸又疼,他伸手将谢涯揽入怀中,亲了亲他柔软的耳朵,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对不起小涯。”
此时的谢涯仿佛和那个小小的孩子重叠,孤零零地站在房檐下,等着两个不回头的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