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必须赶在他彻底魔化之前,去打开星辰之境,与九重天取得联系。”
息蕊被锁链缠住的手腕微转,下一刻她手指上的那枚幽蓝的宝石戒指便已经从她的指间脱落,朝桑枝飞去,落入她的手掌里时,戒指发出碎裂的声音,幽蓝的光芒散开来,眨眼之间,那枚戒指便已经化作了一枚冰蓝的水晶花。
“你拿着这个,让孟衍带你去星辰之境,它能让星辰之境被扰乱的气流重新恢复如常,也能传讯给九重天。”
息蕊定定地望着这个看似普通又柔弱的女孩儿,她的神情流露出几分凝重,夹杂着哀伤,“姑娘,一切,便看你了。”
“这件事十分危险,倘若……”
她顿了顿,嗓音仍旧柔和,“倘若你不愿,我也不愿强求。”
凡人的生命不过匆匆几十载,若非被逼无奈,息蕊也不忍将此事托付给她。
“我愿意的。”
桑枝捧着那枚冰晶花,恍惚中听见息蕊这样的一句话,她便连忙道,“我会去的!”
息蕊微怔,那双美眸里仿佛有水雾微拢,她久久凝望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半晌她忽然对她俯身弯腰,深深一礼,“谢谢……”
“您不用这样,”
桑枝连忙也弯了弯腰,“为了容徽,我愿意去。”
息蕊听见她的这句话,她身形微顿,再抬首时,她看着桑枝那张白皙鲜妍的面庞,“徽儿能遇上你,是他的幸运。”
身为容徽的母亲,息蕊无比庆幸,他能遇上这样一个纯善勇敢的姑娘。
在那堪比永夜的那些岁岁年年里,他所经历的痛苦与折磨,也都该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而慢慢结痂,愈合。
忽的,息蕊眉头一皱,她气息稍乱,回神之际她连忙掐了决,自封经脉,下一秒她整个人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您怎么了?”
桑枝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往前。
“不要过来!”息蕊却大声呵斥。
桑枝愣在原地,看着她在周身黑红与银白两种气流纠缠涌动间,在圆台行翻来覆去,脖颈间连着手臂的青筋都已经微微鼓起。
银白如霜的衣裙便好似凋落的花瓣,她将自己困在铁链之间,一双眼睛已经有血丝蔓延。
桑枝只见她的神情忽然变得阴沉,开口亦是充满戾气,“息蕊,你长进了,敢暗算我?你不知道这么做你自己会经历什么?你修为太弱,你这么做会反噬自身你难道不明白?”
下一秒,她就又变回了刚刚同桑枝说话时的那副温柔无害的模样,此刻她咬着牙,手指也握紧了铁链,“颜霜,我说过,你不能伤害我的儿子……”
“那是我的儿子!他属于魔域!”
“你和秋昀的孩子早就已经死了……”
“住嘴!他没有死!他就是容徽!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生下来的……”
如同两种不同的人格在同一个躯壳里来回挣扎,争吵,桑枝亲眼见着那个女人自说自话,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态。
“桑枝,你快走!”
息蕊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神志,逼迫自己不要松懈半分,让颜霜有丝毫的可趁之机。
桑枝如梦初醒,转身便跑。
但颜霜却在这一刻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她周身的铁锁牵制着她暂时无法靠近桑枝,于是她干脆施了术法,黑红的气流如火一般映照着她那张苍白的面容更显妖冶诡秘。
火光朝桑枝袭来的瞬间,她正在往这密室的出口奋力跑去。
女人的神情骤然一变,好似痛苦不已。
她看向桑枝的背影的目光陡然一变,连忙伸手,银白的流光飞出去,及时打散了那团黑红的火焰。
也是这一刻,桑枝一直握在手里的那枚玉牌忽然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她整个人顷刻间便被玉牌散发出来的光芒包裹,一瞬消失在了这间潮湿昏暗的密室里。
桑枝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的时候,她的脚接触到了极寒的池水,便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缩回了腿。
“夫人,你没事吧?”
孟衍和周尧连忙走过来。
桑枝摇摇头,还没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抬头时,她却看见了靠在寒潭石壁,双眸紧闭,脸色惨白的容徽。
她连忙跑过去,“容徽?容徽你怎么了?”
大约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容徽挣扎着睁开眼,在对上她的那双杏眼时,他似乎还反应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迟疑地唤了一声:“桑枝?”
“殿下的心脏已经出现石化现象,他浑身的血管都在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孟衍垂着眼眸说道。
桑枝闻言,再一次看向容徽。
容徽玄色的宽袖浸润在水中,当他抬手时,便牵连出一阵水声泠泠,他的手指带着池水冰凉刺骨的温度,轻轻地抚过她皱起的眉心。
“很疼吗?”桑枝忍着眼眶里的泪意,问他。
“不疼。”
他望着她的目光从来专注。
桑枝俯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眼泪到底没有止住悄悄滑下眼眶。
她说,“容徽,我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果然,一听她这句话,容徽脸上唯一的一丝笑意瞬间湮灭,他的手扣住她的肩,“你想去哪儿?”
当桑枝抬眼,便对上了他那毫不掩饰占有欲的晦暗目光。
他说,“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桑枝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她又俯身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然后她一根根掰开他扣着她肩膀的手指,站起来。
“容徽,我要去帮你找到你的家。”
她勉强弯起唇角,却对他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现在的容徽十分偏执,他忘记了那许多的事情,同颜霜所期望的那样,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就该属于魔域。
可桑枝,却不能让他从此沦为真正的恶魔。
“我会回来的。”
她说。
可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双眼睛里有怒意,也有惊慌。
他轻轻摇头,“你不会的。”
桑枝抿紧嘴唇,她知道息蕊或许根本拖不了多久的时间,所以她对孟衍道:“孟衍,你带我去星辰之境,越快越好。”
她捧出那朵冰晶花。
孟衍一见那朵冰晶花,他满眼惊愕,有许多想问的话却都被他压在心头,他知道现在或许并不是细问的时候。
“容徽,我会回来的。”
转身要离开时,桑枝看着无力地坐在寒潭池水里,正奋力地想要朝她伸手的容徽,又认真地说了一句。
“桑枝,”
容徽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他咬着牙,威胁她,“你敢离开我……”
眼底明灭不定的光影被揉碎成更加阴郁病态的痕迹。
他忽然冷笑,“你最好不要被我找到,否则,”
“我一定会把你锁起来。”
不见日月天光,不见任何无关紧要的人,只需要看着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变态,”
桑枝听见了,哭着哭着又笑了一声。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回头最后望他一眼,泪眼模糊间,她并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还是冲他笑,“好啊,等我回来,让你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