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准看看秦则钰,又看看秦氿,无力地妥协了:“好,我答应你。”
这五个字他说得如此艰难,就像是要了他半条命似的。
要是他还能凑到银子的话,又怎么会硬着头皮来这一趟,又怎么任由秦氿如此欺人太甚!
府里的现银已经被一次次地被他填给顾璟了,包括以前为了助二皇子拉拢其他朝臣给的孝敬、上次为了突厥马给耶律栾的好处、他赠与二皇子的“乔迁之礼”等等。
而府里那些庄子铺子的收益一般都要年底才能收到
这次他勉强凑,也只能凑到十万两,肯定是不够的。
秦准来这里之前,已经试着去收回了一些旧债,但是时间太紧,没讨回来多少。
他当然也可以找相熟的亲朋故友去借,可问题是,他开不了口啊,除了侯府的颜面外,更重要的是,他要是找外人借了银子,等将来二皇子凯旋归来,那么功劳又算谁的?!这从龙之功岂不是平白还要让旁人也分一杯羹?!
而且,要是传到二皇子的耳里,知道他们秦家已经“落魄”到四处去外面借银子了,二皇子会怎么想?
秦准想来想去,也就长房有银子,而且问自家人要银子不算借,所以就来了,没想到秦氿狮子开大口,而自己却只能任由她拿刀子往自己的心头割肉。
闽州的商行和海船要是卖给其他人家,就是被压价,那也绝对不止十五万两!光是秦家开辟出来的海贸商路就价值连城。
可要是卖给别人家,那他就是变卖家产,传到族里去,足以被人戳脊梁骨骂!
相比秦准的憋屈,秦氿则是神清气爽,笑眯眯地又道:“那就请二叔把契书拿来吧,咱们早点签字画押,还要赶紧送到衙门去存档呢。”
说着,她又故意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也不急,二叔也说了这事祖父的心血,不如二叔再回去好好考虑一晚上吧。”
站在一旁的秦则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道:二叔到底还走不走呢?
秦准感觉心在滴血,像是被人狠狠地剜下了一大块血肉得疼。
海贸是秦家最赚钱的一笔产业。
秦家的家当都是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因为秦家的规矩,承袭家业的分七成,所以,忠义侯府的财富传到秦准手里时并没有太大的流失。
海贸是老侯爷秦询在侯府平反后,一步步建下的基业。
老侯爷当年流放闽州三年多,看到了闽州海贸的潜力,今上登基后,他就极力劝今上开海禁,发展海贸来充盈国库。
在老侯爷的促成下,京中和江南不少商户都去闽州建了商行,第一支出海的商队中也包括秦家,短短几年,秦家就靠着海贸积累了不少财富,蒸蒸日上……
老侯爷仙去后,这笔产业自然就到了继承家业的二房手上。
秦准的拳头握了放,放了又握,反反复复。
秦氿说着不急,但是秦准急啊,或者说,二皇子那边急啊,二皇子现在急着要出征建功立业,这笔银子早点送过去,才能展现自己对他的诚意。
“不必了。我考虑清楚了。”秦准毅然道,立刻把候在厅外檐下的小厮叫了进来,吩咐他回府去拿契纸与账册等等。
当天,叔侄三个就签字画押,把那三间商行和四艘海船过户了,还把文书送去了京兆府备案,一切手续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搞定了。
秦准拿了十五万两银票后,是一个字也不想秦氿多说,黑着脸就走了。
秦则钰连忙送客,只得了对方一句“免了”,秦则钰也懒得拿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从善如流地目送秦准离开。
秦氿觉得自己赚大发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望着厅外秦准远去的背影,笑道:“这笔买卖真划算!”
就算秦氿对古代的生意什么都还陌生,但是也知道海贸是能赚大钱的,再说了,她信不过自己,那也得信金大腿啊,金大腿和大哥正在平闽州匪乱,等闽州一平,就是发展海贸的好时机。
而且,秦家的海贸还是有规模的,有船,有人,有铺子,有商路,她直接接手过来,就等着闽州平定后天天数银子好了。
赚大发了。
秦氿颇有种“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的满足。
秦则钰心里叹道:他姐真黑!实在是太黑了,肚肠肯定是黑透了。
不过,看着二叔吃瘪的样子,实在是太爽快了。
他姐办事就是直击要害!厉害!
秦则钰其实有些地方没看明白,只是方才不方便问,现在没外人了,他就直接问了:“三姐,二叔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真是为了打仗吗?”
在秦则钰看来,若是国家有难,若是为了平乱,自家出点银子也没什么问题,但不能给旁人做嫁衣。
但是,刚刚二叔说得义正言辞的,其实他明显是有私心,还冠冕堂皇地想以国家大义来“绑架”他们长房。
“哎呦,我们阿钰真长大了!”秦氿笑眯眯地夸了一句,随口解释,“怕是为了二皇子吧。”
秦则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二叔就这么想争那份从龙之功……”
秦则钰突然想起了分家时的事,心头犹如一道惊雷划过,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三姐,二叔是不是早就送了不少银子给二皇子?”
秦氿一边吃着樱桃,一边点了点了点头:“所以啊,这些东西留在二叔的手里,早晚被祸害掉,还是咱们拿回来好。”
秦氿随手翻账本,一副财迷的样子,双眼都像黑宝石似的亮晶晶的。
“三姐,”秦则钰凑过去,涎着脸看着秦氿,“听说城西开了一家新酒楼,我们今天去吃顿好的怎么样?”
“走!我请客!”
秦家姐弟美滋滋地一起出门吃大餐,另一边,秦准离开秦府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二皇子府,把他凑到的一共二十五万两银子送了过去,这笔银子当然还远不够剿匪所需,承恩公等人也没闲着,四处筹银。
也就区区五日,承恩公就在早朝上向皇帝请旨:
“皇上,晋州匪乱,民不聊生,臣等亦是惶惶,有心为朝廷出一份力。这几日,朝臣们纷纷慷慨解囊,微臣已经筹到了五十万两白银。”
“还请皇上恩准出兵平晋州之匪乱,还我大祁一片太平盛世。”
承恩公说得慷慨激昂,一副为国为民的贤臣做派,屏息以待。
周围其他朝臣们神情各异,有的如承恩公般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帝,有的心中感慨承恩公这些人出手够大方,有的平静地拭目以待,有的心中琢磨起皇帝的心思……
皇帝应得十分爽快:“既然各位爱卿如此忧国忧民,朕亦是欣慰,朕许了。”
承恩公松了口气,就听皇帝接着道:“传朕的旨意,命二皇子为监军,由王励识率三万中军营禁军前往晋州剿匪。”
成了!承恩公的嘴角翘了翘。对于皇帝派了王励识带兵,他们并不意外,二皇子从来没有领过兵,皇帝肯定是要派个武将为主帅的,而二皇子挂个监军的名也就够了,只要晋州平,这功劳就是属于二皇子的!
当天,正式的圣旨一下,在外面和小伙伴们浪的秦则钰第一时间知道了。
他也明白了,二叔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现银的原因。
秦则钰觉得,还是他姐聪明,这招趁火打劫玩得真漂亮!
银子到位,一切好办,兵部的动作很快,六月初二,粮草先行,紧接着,三天后,中军营三万禁军拔营,在二皇子顾璟与王励识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启程前往晋州,皇帝令礼亲王代其为大军送行。
这件事惊动了整个京城,那些百姓也纷纷去大军送行,想去看看那个传闻中痴情的二皇子到底是何模样。
晋州流匪为患的问题,对皇帝来说,已经困扰了近一年了,这下不出一分银子就能把问题给解决,他乐得跟卫皇后唠嗑了好几天。
然后,没几天,卫皇后就从进宫给她请安的秦氿嘴里,知道她“黑吃黑”的经过,乐呵呵地也转述给了皇帝。
皇帝:“……”
短暂的惊讶后,皇帝感叹道:“老侯爷的英明才智看来都给了小氿了。”瞧秦则宁与秦则钰这对兄弟的样子,都是缺心眼的混小子。
卫皇后想着小外甥女就觉得乐,心里只可惜自己怎么就没能生个小棉袄呢。
她喝了口茶,突然想起了什么,道:“皇上,下个月小氿就要及笄了。本来分家是好事,不过,现在这么一来,分了家,小氿的及笄礼该怎么办?则宁和泽之还都在闽州呢。”
也不能把外甥女接进宫里来办啊,她要是真这么干,非得有御使撞柱子不可。
于是这一天,秦府迎来了宫里的两个教养嬷嬷,还是小寇子亲自领来的,“秦三姑娘,皇后娘娘特意命李嬷嬷和苗嬷嬷来操持姑娘的及笄礼。”
秦氿这才想了起来,她快要十五岁了,在古代,对于女子而言,及笄礼是除掉婚礼外,最重要的一个日子。
李嬷嬷和苗嬷嬷笑吟吟地给秦氿行了礼,她们都知道卫皇后疼爱这个外甥女,因此全都是客客气气,笑脸以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秦三姑娘放心,及笄礼的正宾与赞者,皇后娘娘会安排,姑娘要是有什么要好的姑娘,可以请来当有司。”
“娘娘说,等姑娘的及笄礼后,这婚期也要提上日程了。”
“对了,奴婢和苗嬷嬷这趟来,娘娘还叮嘱了,让奴婢把婚礼的仪程也与姑娘好好说道说道。”
“姑娘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与奴婢二人说,千万别客气。”
两个嬷嬷絮絮叨叨地说了一番,说得秦氿都有些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