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多风沙,不去也好。”顾泽之微微笑着,“冬冷夏热,开春时,还多虫蚁作祟,时常有人因为被毒虫啮咬中毒,西疆人都有随身佩戴驱虫香囊的习惯。”
秦氿眨了眨眼,听得一头雾水。
顾泽之停下了脚步,改而给她捂起了左手,笑容更深,“世子如此关爱我娘,我刚给世子也捎了一分礼。”
他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秦氿自然是听明白了,眨了眨眼。也就说,顾泽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赤凤草加到了香囊里,回赠给了世子。
是不是?
秦氿仰首看着顾泽之,以眼神问道。
顾泽之含笑不语,与秦
氿四目对视,无声地肯定了她的猜测。
他和秦氿已经定了亲,所以任何事他都不会瞒着她。他从来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他一向睚眦必报,记仇得很。
这就是他!
秦氿的眼睛亮晶晶的,要不是手被顾泽之捂着,她已经为他鼓掌了,颔首道:“高!”
金大腿果然不愧是金大腿,吃什么也不吃亏!
顾泽之低低地笑了,喉结上下滚动着,明快的笑声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散……
秦氿好奇地扯了扯顾泽之的袖子,眼睛更亮了,追问道:“还有呢还有呢?”
她坚信以顾泽之的性格肯定不单单只做了这一件事,十倍还之什么的,更符合反派大佬的人设!
顾泽之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泛起层层涟漪,笑意又浓了几分。
他蓦地打了个响指,一直跟在两人的身后的白马就“得得”地走到了两人身旁。
顾泽之从白马的背上的皮囊里摸了摸,摸出了一个烧得正热的南瓜形手炉塞到秦氿手里,“拿着。”
秦氿瞪着他,瞪着他,瞪着他。
他既然有手炉,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顾泽之作势把手炉收起,秦氿上前一步,一把就把手炉抢了过来,藏在了斗篷里,唇齿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算了,看在手炉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她傲娇地哼了一声,大步地向右拐了弯。
顾泽之落后了两步,立刻就追了上去,接着说道:“我让人把那番僧带来京城了,至于世子。”他意味深长地道,“暂时他可以不用来……”
秦氿没出息地又被他的话勾走了魂,听得津津有味。
邻街十分热闹,无数行人来来往往,喧闹嘈杂,把顾泽之的声音淹没其中。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悠然自在地往前走着,全然没注意到右侧盛华阁二楼的雅座中,一道灼热的目光望着两人的背影。
“昕妹妹!”
耳边传来璎珞的声音,秦昕这才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看向璎珞,以关窗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异状。
“郡主,”秦昕的手越过两人之间的方桌按住了璎珞的右手,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皇上多半还是会和北燕和亲。”
秦昕记得上一世,大祁最后没有和北燕和亲
,只签下了和书,让北燕赔款且岁岁上贡,后来,没过几年,北燕就撕毁了和书,出兵再次突袭北疆。
当时,她远在岭南流放地,消息闭塞,可是这件事震动了整个大祁,在岭南也传得沸沸扬扬。
秦昕抓着璎珞的那只手下意识地用力了几分,眸光闪了闪。
前世,她曾偶然听一个被贬的京官说过,说到底,北燕之所以反水撕毁和书,是因为两国和亲不成的缘故,北燕人被逼签下和书,以致怀恨在心。
她已经劝了顾璟去向皇帝自请参与两国和谈,有了顾璟从中协调,两国定能顺利和亲,达成和谈,届时,两国永久休战,顾璟就能占得首功了。
而她,也能以此让顾璟对她更为看重。
想到这里,秦昕的眸子更亮了。
“真的吗?”璎珞不安地反握住了秦昕的手,“昕妹妹,你……你可是听二皇子说了什么?”
秦昕只是道:“郡主,这和亲关乎两国和平,势在必行。”
她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是听在璎珞耳里,只以为秦昕不便直言。
璎珞:“……”
璎珞的脸色白了三分,眸子里难掩忐忑之色,身子绷紧。
不仅是长宁怕和亲,璎珞也怕。
现在其他人都以为是她弄伤了长宁的脸,若是大祁真要和北燕和亲,皇帝多半会选她的,毕竟大祁总不能送一个毁了容的公主去和亲。
她也想过让母妃快给点她定下亲事,这样就不会被选去和亲了,但是母妃总说她想多了,而且匆忙间,压根挑不到什么好的仪宾人选。她堂堂亲王嫡女总不能被草草发嫁,连个庶出都不如吧!
“郡主,你别担心。”秦昕的另一只手也捂住了璎珞的右手,双手紧握着她的右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会被人误会……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秦昕一脸真挚地看着璎珞,双眸明亮如星辰。
“昕妹妹!”璎珞感动地看着秦昕,眼眶一酸,觉得秦昕真好。
所有人包括父兄都觉得是她伤了长宁,也只有秦昕相信她。
也只有秦昕知道她在怕什么,只有秦昕会帮她!
璎珞忙道:“昕妹妹,那我应该怎么做?”她不能坐以待毙,等到皇帝下旨让她和亲,那就是
木已成舟,一切都晚了!
璎珞看着秦昕的样子,就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跟浮木似的。
秦昕定定地望着她,问道:“你信不信我?”
“信。”璎珞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当然信。”
秦昕向她勾了勾手指,等她把头凑过来时,附耳道:“现在,只要耶律王子主动提出想要谁和亲,郡主你自然能逃过一劫。”
璎珞立刻想到了秦氿,皱了皱眉道:“可是,之前耶律王子主动提了要秦氿和亲,皇上并没有答应。”
“秦氿不过是一介臣女。哪里能代表大祁去和亲呢。”秦昕不屑地轻笑一声。
璎珞想想也是,历来两国和亲,都是皇室公主,或者宗室女。
秦昕侃侃而谈地继续道:“再说了,万一两国大动干戈,秦氿区区一个臣女,哪有资格代表大祁去缓和两国纠纷,这样的和亲根本毫无意义,皇上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璎珞听秦昕这么一分析也觉得有理,不知不觉就顺着秦昕的话问道:“那昕妹妹,你觉得由谁去和亲比较好?”
秦昕勾唇笑了,反问道:“郡主最讨厌谁?”
璎珞微咬下唇。
要说璎珞最讨厌,不,要说最恨的人,一是秦氿,二就是三公主长宁。
想着长宁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庞,璎珞心口的怒火就止不住地往上涌,咬着后槽牙道:“长、宁!”
秦昕点头应道:“好,那就长宁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自信,而又真挚,仿佛只要能帮璎珞出气,她愿意做任何事。
璎珞一下子就信了秦昕,跃跃欲试道:“昕妹妹,那我能做什么?”
“郡主,你听我说……”
秦昕微微一笑,清澈明快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她亲自给璎珞斟了杯茶,“哗哗”的斟茶声回响在雅座中。
等到璎珞独自离开雅座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秦昕没急着走,独自坐在窗边,慢悠悠地品着茶。
秦家已经帮不上她的忙了,她必须要为自己谋划,她要让二皇子知道,她会比云娇娘对他更有帮助!
就算云娇娘将来会是二皇子的正妃又怎么样,一个不得宠的正妻,来日只会在冷宫度日,根本不足为惧。
秦昕的目光更
加坚定,在心中宣誓:
这条荣华之路,她会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终有一天,她会让秦氿跪伏在她的面前,摇尾祈怜!
“书香,让人给我准备笔墨。”秦昕吩咐道。
一旁伺候的大丫鬟书香赶紧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使女。
盛华阁一向备有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供贵女们随时可以挥毫泼墨,很快,就有两个使女进来,把笔墨纸砚放在了雅座角落的书案上,又静静地退了下去。
秦昕胸有成竹,一口气写完了信,将书信交给书香道:“你把这封信拿去清茗茶室。”
清茗茶室的掌柜是顾璟的奶兄,自打秦昕被贬为侍妾后,她和顾璟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便一直通过清茗茶室与顾璟传信。
书香应了一声,赶紧去办了。
等到了第二天早朝时,二皇子顾璟就第一个从队列中站了出来,对着皇帝禀道:“父皇,上次耶律二王子赠与我大祁的五百突厥马已经到了北疆边关。”
此言一出,金銮殿上的不少武将都是面露欣喜之色,神采焕发。
大祁的战马无论在速度、耐力、战力等等方面都远远逊色于突厥马,以致于大祁的骑兵整体也弱于北燕,想要提高骑兵的战斗力,光靠增强将士的战斗力,根本不够。
这些突厥马对于大祁而言,太珍贵了。
承恩公不动声色地对着斜对面的一个三十几岁的官员使了一个眼色。
那官员就从文官的队列中走了出来,对着金銮宝座上的皇帝抱拳行礼,义正言辞地说道:“皇上,我大祁此次得这五百突厥马,二皇子殿下当计首功。”
顾璟谦虚地说道:“父皇,北燕也是诚心与我大祁和谈,两国休战议和于国于民皆是大有裨益。”
那官员立刻就顺着顾璟的话附和道:“不错,北燕愿意献上五百突厥马,可见其诚意,顾三公子负责与北燕和谈已有数月,可这和谈还迟迟不成……”
他这番话就差直斥顾泽之办事不利了。
此话一出,队列中的一些文臣意有所动,三三两两地交换着眼神。
与北燕和谈自是一桩好差事,北燕本来就向大祁投降,可想而知,和谈的条件自是倾向大祁的,这差事不难,端看最后北燕愿意在和书上付出多少罢了。
等到来日定下两国休战的条约,那可就是名垂青史的大功绩!
当初皇帝把和谈这件美差交给顾泽之,有不少人心里都是不服的,可是因为顾泽之是端王嫡子,是宗室,他们若是无故反对,只会遭到宗室的群起攻之。
现在不一样了,是顾泽之办差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