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张氏目瞪口呆“”
徐家根本不是县太爷的正经亲戚,其实也就是平头百姓,这百姓都是怕官的,张氏自然也不例外。现在要是在江余县,她也许还有几分底气在,但这里可是京城啊
“你你真要报官”张氏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不安。
女人皆重名节,张氏本来想的是,他们在这里闹闹,引人关注,李二丫肯定就怕了,就要把她和儿子迎进府里去了,然后他们自然就能慢慢谈条件了。
但是,这李二丫竟然这么犟,竟然不惜去公堂让全京城的人看笑话
秦氿似乎看穿了张氏的心思,义正言辞地又道“徐太太,现在这事不是你们不肯罢休,是我。”
秦则钰回过神来,反正他姐说什么都对,他只管在一旁频频点头。
方才被秦则钰三拳揍得鼻青脸肿的徐锦鹏拉了拉张氏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娘,我脸疼。你不是说我媳妇在这里吗我媳妇呢”
张氏的脸色又难看了三分,敷衍儿子道“别闹,娘待会给你买好吃的。”
见状,那些围观的路人面面相看,一个个都动摇了。
本来,他们是觉得这对母子千里迢迢地来京城讨个公道,实在可怜,尤其是张氏的儿子明显是个傻子,他们也难免先入为主地对张氏母子产生同情,觉得是秦三姑娘攀了高枝,就背信弃义,抛弃了在老家的未婚夫。
可现在,瞧着秦三姑娘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一开口就说去见官,态度如此光明正大,实在不像是心虚之人。
于是,这些路人看向张氏母子的目光中不免就多了几分怀疑,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对母子莫非是故意来闹事的”
张氏自然也听到了周围其他人的议论声,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恼,可是这事都到了这份上,她又怎么肯就这么退呢
张氏深吸一口气,语气软下了几分“二丫,咱们有话好好说,哪里有开口就说见官的道理”
她这句话一说,不少围观者看着她的眼神中就从怀疑变成了鄙夷。
“是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嘀咕道,“他们就是来闹事的,故意坏人家姑娘的名节呢”
“没错。若真有此事,这位秦三姑娘怎么会这么坦然地说要去见官”另一个年轻的少妇深有同感地点头道。
其他人也是七嘴八舌地各抒己见
“我瞧着这个什么徐太太一听说报官,脸色都变了,这心虚的样子怕是不敢去见官。”
“真真其心险恶”
“我听说,这秦家兄妹是不久前才刚被他们叔父赶出家门,现在又碰到刁妇闹事,太可怜了。”
“”
张氏只当没听到周围的这些声音,还在对秦氿说道“二丫,做人是要讲道理的当初我们徐家和你爹娘定下了你和我们锦鹏这门亲事,该走的礼数都走了,该给的聘礼也都给了,就差一抬花轿抬你过门了。”
“你欠我们徐家的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吧”
张氏委婉地暗示秦氿怎么也得给他们徐家一点好处,他们徐家在江余县虽然还算不错,但和京城的富贵人家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这二丫如今这般的富贵,从手指缝里流点出来,对他们来说,也足够了
秦氿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吩咐道“来人,赶紧报京兆府。”
“是,三姑娘。”大管事连忙应声,又让人赶紧去备马。
张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见秦氿压根说不通,也心一横,拔高嗓门道“报就报,谁怕谁,我们徐家可是有聘书的,还有庚帖”
她下巴一昂,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在心里告诉自己说,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老爷告诉她了,只管闹,这事错不在他们,他们锦鹏与李二丫的婚事都是按着规矩走的,他们又没有强抢民女再怎么闹,罪也不在他们。
若是闹成了,他们徐家就能够得到泼天的富贵,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们徐家想要改变命运,就看这一次了。
“聘书”秦氿动了动眉梢,似乎有所动容。
张氏眼睛一亮,觉得抓到秦氿的软肋了,强调道“没错,我们有聘书,有庚帖。”
这聘书与庚帖可是货真价实的张氏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徐嬷嬷忧心忡忡地皱起了眉头。她们不怕对方有聘书,这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李家两口子可没有资格为秦氿的婚事做主。
这件事一旦闹开来,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秦氿曾经被人许过亲。
就算这亲做不得准,但也足以让人在茶余饭后嚼舌根,看热闹了。
去岁秦氿被接回京的时候,忠义侯府与卫皇后统一了口径,对外说法的是,秦氿是在十四年前流放的路上弄丢了,对于她被弄丢的这十几年简单地一句话带过了,只说她被一对夫妇收养,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
京中那些人也能猜到卫皇后不希望人议论秦氿的过去,也就没人去提,但现在被徐家人这一闹,可想而知,各种流言蜚语只会愈演愈烈,越说越难听。
就是顾泽之不嫌弃秦氿,将来秦氿无论走到哪里,也难免被人戳戳点点。
这辈子,她的名节都是白玉有暇了。
徐嬷嬷欲言又止,悄悄地给秦则钰使着眼色,想让他劝秦氿先进府,这里交给他们。
然而,秦则钰正凶狠地瞪着张氏,毫无所觉。
秦氿看着张氏又道“哦那我倒要问问聘书和庚帖上,姓甚名谁,父母何人,生辰八字又是什么”
张氏千里迢迢地跑一趟京城,当然不会空手而来,这众目睽睽下,她也不怕,从袖中摸出了聘书,大声念了“李尔雅,父李金柱,母赵阿满,生辰八字是辛丑、甲午、庚辰、己卯。”
一看张氏摸出了聘书,周遭的不少围观者又成了墙头草。
这聘书如果没有作假的话,那么说谎的人就是这位秦三姑娘
这些路人看向秦氿的眼神又变得古怪起来,有人质疑,有人义愤,有人轻蔑,也有人等着看热闹。
“辛丑、甲午、庚辰、己卯。”秦氿摸着下巴喃喃重复了一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兴奋地抚掌道,“原来你们说的是她啊”
“徐太太,你们找错地方了。”秦氿正儿八经地看着张氏,指了指她手里的聘书,“你们要找的李尔雅,现在在二皇子府。”
张氏“”
周围围观的百姓全都像是被掐住脖子似的,鸦雀无声,再次被秦氿的话惊住了。
这位秦三姑娘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觉得今天这出戏的剧情简直是峰回路转,迭起,让人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秦氿笑眯眯地看着张氏,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不失明亮。
秦氿知道,十年前,李金柱、赵阿满夫妇在把秦昕送到侯府后,为了不让这个秘密被人发现,这十年来是让原主是顶着秦昕,也就是李家长女的身份活着的,就连户籍,用的也是秦昕的。
所以,秦氿笃定,这聘书与庚贴,肯定也得和户籍一致吧。
既然秦昕对徐家这对母子这么“感兴趣”,那么这对母子就还给秦昕好了。
徐嬷嬷和杜若在短暂的惊讶后,也回过神来。
她们虽然不知道秦氿的生辰八字,却也知道她是哪年哪月哪日生的,这份聘书上的生辰八字比秦氿大了两个月,恐怕是秦昕的生辰了。
秦氿笑眯眯地对张氏又重复了一遍“徐太太,你们聘书上的这个人,现在是二皇子的爱妾。”
张氏还有些懵,将信将疑地喃喃道“找错人了吗”
见她言之凿凿,张氏的心里有些没底,又觉得对方似乎也不太像她在江余县见过的那个李二丫。
记忆中,李二丫比眼前这个贵气的紫衣少女矮了半个头,皮肤又黑又黄,畏畏缩缩的,无论容貌与气质,皆是判若两人。
张氏的心里惊疑不定。
他们收到的那封信里说,李二丫现在富贵了,被忠义侯府认作了姑娘,还得了一门天大的好亲事,信中还给了他们李二丫的地址。
没错,那封信上说的明明就是这里。
“对,你找错人了。”秦氿很肯定地点了下头,“好心”地给张氏指了个方向,“二皇子府就在城南的大顺街上。”
“别在我这里闹事,不然,就别怪我禀报官府了。”秦氿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
这时,小厮牵着马快步来了,把马交到了大管事手中。大管事立刻翻身上了马,拱了拱手道“三姑娘,小的这就去京兆府。”
“等等”张氏怕了,急忙想叫住大管事,把手里的聘书往秦氿的方向凑了凑,“这真的不是你的生辰八字”
秦氿一派泰然地说道“我是七月生的,我还没及笄呢。”
张氏直愣愣地盯着秦氿的发式,想了想,突然间心头一片雪亮,终于把事情给想明白了。
对了,肯定是李二丫搬家了
刚刚不是还有人在说,这秦家兄妹是前不久被他们叔父赶出家门的说不定,就是在李二丫搬走后,他们才搬进来的。
都怪那封信写得不清不楚,害得他们找错了人。
原来李家两口子是把李二丫送去二皇子府上当妾了啊,那可真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有道是,瓷器不与烂瓦碰。
他们是烂瓦,秦昕是瓷器,只要他们母子现在过去二皇子府闹上一闹,二皇子为了自己的声誉,那还不是得给他们一点好处堵上他们的嘴。
说不定还能给他们老爷一个官做
张氏越想越是迫不及待,一把拉起了傻儿子的手,对着秦氿赔笑道“哎呀,这位姑娘,都是我糊涂,竟然认错人了”
“我这就走,这就走姑娘千万别报官”
张氏这么一认错,这场闹剧也就尘埃落定了。
那些围观的百姓还意犹未尽,交头接耳地继续议论着,舍不得散去。
“哎呦,原来是找错人了啊。”一个身段圆润的中年妇人甩了甩帕子,叹道,“我就说嘛,听说这位秦府的姑娘可是未来的郡王妃,那是高高在上的人儿,怎么可能去和一个傻子定亲”
“说来,这位秦姑娘的脾气可真是好,这要是换作别人,早就把人乱棍打走了。”
“说不定还会把人骗进府里给打杀了。”
百姓们越说越起劲,对秦氿的风度褒奖有加,一不小心就忘了徐锦鹏被秦则钰揍了三拳的事。
中年妇人好声好气地对着张氏道“徐太太,你如此冒昧,坏人名节,实在是哎,也幸好秦姑娘没追究事情既然弄明白了,你就赶紧去找那个跟令郎订过亲的正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