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你考得怎么样”同学夹杂着小心思的问话从电脑的另一端传来。
唐婉婉报了个分数过去,对面安静了一分钟,才回复来了带着许多情绪的答复“恭喜你,擦线本一,上不了本一,但是应该能选一个很好的本二吧。”
唐婉婉并没有管玫瑰花里落入的尖刺,这种时候,只要看漂亮的花就行了。
她的手边是填报志愿用的宣传手册,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学校的名字。
唐婉婉早就对自己的分数有了数,上面的学校也看了好几轮,中意的用红色的水笔划上了线,如果有人过来仔细看的话,就会看到划线的学校都在外省,还是很远很远、很远很远的外省。
就快胜利了。
她积郁了多年的阴霾在看到分数以后一扫而空,被枯树杂草掩埋的泥洞里,终于因为破土而出的年轻幼苗而敞亮开了一个看得到光的洞。
她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要找几个一年学费在五千以下的学校。
这个暑假开始她就去外面找兼职打工,她手头还有一点以前一点点攒下的生活费,这些钱加起来应该够她负担上一年的学费。
接下来她只要去学校做兼职,完成学业还是没问题的,完成学业以后她就可以彻底将所有的信息换掉,切断与这里一切的联系。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换个名字,钱多的话就去做个整容,总之,要将自己与过去彻底斩断。
这些关于未来的蓝图她从初中就开始构思,一开始很稚嫩很天真,充满了不谙世事的天真幻想,后来越来越现实,浸满了生活的心酸,却也更加真实。
也更加的,让人觉得触手可及。
“分数怎么样”唐婉婉的房间门被粗暴的打开,唐婉婉再熟悉的脚步声敲打在她的耳膜上,更敲打在她的心上。
外面来自名为父亲的男人三步两步走上前就要凑过来看分数。
唐婉婉没来得及把网页关掉,分数被看了个光,她有那么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明明只是个分数,她却感觉就像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她被剥的精光的站在他的面前。
一如既往的,毫无尊严和。
不是她不想锁门,只是她房间的门的锁已经被榔头砸坏了。
她长到十八岁,一共换了十二次锁,什么样式的都换过了。
可这些除了换来比上一次更为严重的残虐对待和暴力以外,什么也没有得来。
她的自尊就像这些破碎的锁,一次又一次的缝补换新,一次又一次的被暴力破坏。
“居然真被你考出来了。”唐建平看完了分数笑了笑,他的目光还未从电脑上完全挪开,他的手已经先行一步,慢慢的抚摸上了唐婉婉的脸。
他摸了一会儿。捏了一把。
“不过你除了海城,哪里都别想去。”唐建平还是微笑着的,眼神冷冷的,语气不咸不淡,跟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平无奇。
他的手开始下移。
现在是六月的天,外面已经有了蝉鸣,坐在室内不开空调,没两分钟,就会有汗滴从额角滑落。
可这么炎热的天气,唐婉婉却置如冰窖,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空气的热的,她的心是冷的,在这巨大的温差下,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圈圈的光晕,从心底冒出来的恶心感一阵又一阵,她觉得她就要这样窒息晕厥过去了。
再忍一忍,忍一忍,就要结束了。
“海城只有专科大学。”唐婉婉压住所有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
“那就上专科。”唐建平无所谓的说。
“你一个女孩子家,将来找个人嫁了养你不就好了,上什么学重要吗,你只要学会打扮的漂漂亮亮,会讨老公欢心、婆婆欢心,不就够了吗”唐建平有些不耐烦。
要不是他在国家单位里上班,否则当年早就生个儿子出来了。
唐婉婉好不容易努力收起来的火气瞬间就爆发了,她一把推开了唐建平,眼睛红的可怕。
唐建平说的那句上个海城专科的话彻底刺痛了她。
那是她这十几年来人生唯一的希望,她就是期望着这个才咬着一口牙硬是坚持下来的。
他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做,唯独这个不行。
不行
唐建平似乎也被接受了现实乖顺了几年的女儿吓了一跳,他看着面前红眼的女儿,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不过也是,你可是在江心中学这样的学校里考出了本一线的成绩,很厉害了吧,我们女儿。”
他扭过头,外面的妈妈就站在不远处,她听到以后点了点头。
“真不愧是我唐建平的女儿。”唐建平伸出手摸了摸唐婉婉的脑袋。
唐婉婉微微的发抖着,她想拒绝,可是多年来的麻木让她本能的没有躲开。
那只大手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头上。
“那就去读好大学吧,你好好选,以后我们出去跟别人说也会更有面子的。”唐建平收回了自己的手。
唐婉婉怔怔的,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种话真的会是唐建平说的吗
“不过不要去的太远了,去的太远了,我和你妈妈都会想你的,你去了学校也要经常回来,给我们多多打电话,知道吗”唐建平的语气温柔的像是个真正的父亲。
唐婉婉从来没有想过这种话居然还能从她恶魔一样的父亲的嘴里出来,一时间都愣住了。
不过等她反应过来以后,她很快的点了点头。
“好、好,我会选离家近的,我会经常回来的,我会经常给你们打电话的。”他们就像是最普通的家庭里的平凡父女,唐婉婉说的时候乖顺极了。
她的心里却在全盘否定。
她一定会选一个离家最远的,一定不会再回来了,一定不会打电话的。
到时候,她就自由了。
“嗯,真是我的乖女儿,乖女儿啊,最近为了你高考,爸爸已经很久没有碰你了,今天趁你高兴,我们”
唐建平之后的话,唐婉婉都没有再听了,她的目光投向了门口,那里站着她的母亲还没有离开。
她听到了她丈夫的话,却没有一点表示,只是摆弄着自己的裙摆,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往前走了两步,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脸上的表情淡漠且无感,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如果唐婉婉挣扎,这个女人还会上来帮她的父亲一起压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