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升,幽幽月光照彻淮河之水。夜色深沉,远处山川,近处楼阁,尽数笼罩于朦胧月华之中。
淮水两岸,舞榭歌台灯火通明,画坊游船来往如织,大半座盛京沉寂之时,此处却是刚刚开始一夜的狂欢。
大大小小的舟船几乎将河面铺满,靠岸的一角,一位年轻公子踏上小舟。广袖宽袍,衣襟不染半分尘埃。
“船家,去逍遥楼。”
“好嘞”船家应了一声,抬眼看见来人,便是一愣。
乖乖,在这淮水上讨生活大半辈子,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要说容貌比这位公子更俊的倒也不是没有,偏偏眼前这人就是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船家思来想去,也只有“好看”两个字能够形容。
尽管在这里乘船的人大半目的地都是逍遥楼,但这样一位神仙般的人物居然也要去那销金窟里走一圈,船家心中竟升起一阵怪异之感。
这位真要是入了那逍遥楼群芳阁,同那赫赫有名的花魁娘子站在一起,还不知是谁占谁便宜呢。
就在船家愣神的片刻,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几名青年男女相携着踏上了船,有说有笑。
“听闻那逍遥楼可是盛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不知道多少豪客在里面呆了一夜出来后连一枚铜板都剩不下。难得来一趟盛京,怎么能不见识一番”
“事先说好,见识见识倒也罢了,可不能太过乱来,耽误了正事,不然要是让宗门长辈尤其是我家那老头子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通棍棒。”
“陆师兄放心,那是自然。”
说笑间,几人已经踏上了船。
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名看上去年不过二十左右的青年,一身锦袍,容貌俊秀,腰间还悬挂着一柄金灿灿的黄金剑,剑柄上镶金嵌玉,观赏性远高于实战。
船家一脸了然。看来这又是一个听多了江湖诸事,自以为配上一柄剑便成为了江湖豪侠的富家公子哥。
这人刚刚一上船,便大大咧咧问道“可是去逍遥楼的船”
“这、”来不及阻拦,两拨客人便撞到了一起,船家有些为难,“实在抱歉,船上已有了”
“无妨。”温和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既是同路,不妨一起吧。”
这声音泠泠如玉石相击,煞是好听。
锦袍青年闻声一愣,似乎是没发现船上居然还有一人。
他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懒洋洋的眼睛里闪过锐光,像是一只突然受惊弓起脊背的猛兽,随时会挥出利爪。
待他顺着声音转过头,身体又放松下来,眼神里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小舟一角落,正坐着一位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看来是在他们之前便上了船。
这人安安静静独坐于舟中,梨花白的长袍被清风掀起一角,神情悠然恬淡。一截手腕隐隐从衣袖间露出,指尖几乎触及水面。他目光低垂望向水中之月,竟有种说不尽的温柔缱绻。
月光模糊了他的容颜,他整个人似与月夜融为一体,若不是突然开口说话,简直像是一抹虚无缥缈的幻影。
原本肆无忌惮高声说笑的几人不知不觉收了声,像是怕惊扰江中鱼的沉眠。
半晌,当先踏上船的锦袍青年拱手一礼,笑道“失礼了,未曾料到船上已有了人。这位兄弟既不嫌弃,在下便厚颜搭上一程罢。”
“无妨,诸位请便。”
跟在旁边的几人也是知机,当即便是一碇纹银砸下来,那船家立时眉开眼笑,绝口不提未尽之语,卖力操起舵来。
骤然安静的深夜,水浪激荡的声音尤为清晰。一叶小舟在一江月色中前行,自楼台画枋中穿梭而过。
许是气氛太美,船上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搭话“公子你也是去逍遥楼吗”
刚刚说完,开口的少年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脸色微微发红。
好在那年轻公子并不介意,反而微笑道“不错。你们是外乡人”
少年的脸再次红了。这一次不是因为尴尬羞窘,而是因为兴奋激动。
“是啊,我们从东黎一路来大雍,还是头一回到盛京城呢。”他双眼亮晶晶,“听说逍遥楼里无所不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那张清秀的娃娃脸上满是憧憬。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不知为何,少年只感觉越看面前这位白衣公子越是亲切,大有一见如故之感,恨不得将一肚子话都倒出来。
“我叫越昭,这是我三哥越平,另外几位是宗门的师兄师姐”少年眉飞色舞,像是小孩子在新朋友面前表现一般“可都是厉害人物尤其是陆师兄,公子你一定听说过他的名号”
“阿昭”旁边他兄长低喝了一声。
听到警告,少年这才一个激灵,连忙闭嘴,脸上的神情却犹带几分不甘不愿。
看到他这副表情,越平警惕起来。
联想到魔道的种种诡异精神秘法,他看向边上这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目光变得愈发惊疑不定。莫非这人便是施展了什么魔门秘术
他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神态懒散的锦袍青年,对方微不可察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相较于越平,这锦袍青年的武道修为和眼力见识都不知高出多少,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并非什么精神秘术,而是神魂造诣高到一定境界后,对其他人自然而然产生的影响。越是意志薄弱、境界低下的人,受影响越深。
传说上古圣师“元”在此道之上造诣极高,一言便可度化万千妖魔。
那锦袍青年摆了摆手“没关系,越师弟。咱们又不是见不得光。想来这位兄弟已经看出了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