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大日悬于正中,正当午时。
公主府上,九公主姬慕月的院子里一片空空荡荡,所有下人都被支使了出去。
院外墙边一株高大的梨树上,一道雪白的人影如轻羽般轻飘飘落了下来,广袖飘飞,青丝如墨,带起片片雪白花瓣。他满身温柔气息,恍如清风明月。
晏危楼轻轻掸了一下衣袖,正要去找那位九公主姬慕月谈条件,搞事情。不知想到什么,脚步突然一顿。
失策了开错马甲了。
他可是温柔纯善、与世无争,手无缚鸡之力,俨然清风朗月般的逍遥楼主燕无伦,又怎么能悄悄与人谈论阴谋诡计,做出这种幕后黑手一般的举动呢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没弄错,那些谋划瓜分逍遥楼的商会背后,就有这位九公主的手笔。
想了一想,晏危楼自袖中掏出一张面具这是他之前鬼使神差般带在身上的随即轻轻扣在脸上。
嗯,完美。
临时小号创建完毕,心中为自己默默点了一个赞,晏危楼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画出了崭新角色的画师一般,内心中充斥着满满的成就感。
他调整一下身上的气息,从容迈步,向着不远处半掩的院门而去。
“殿下,不要了啦”
刚刚穿过垂花藤的院门,晏危楼突然听见一声软软的、甜腻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喉咙里含上了一罐子糖,超标的甜度足以让任何甜食爱好者都发抖。
晏危楼脚步一顿,面具之下的神情蓦然一僵,全身上下都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等他将目光投射过去,只一眼便明白了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原因。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副堪称限制级的、不可描述的画面。倘若画成春宫图放到市面上去卖,恐怕也能卖到脱销。
只不过这春宫图的主角性别似乎有别于主流。
只见院落之中横放着一张华丽的软榻,晏危楼此行要找的正主九公主姬慕月正衣衫不整地横卧在软榻上。青丝散乱,铺散而开的深红色宫装下,他怀中隐约显露出一个生得娇小玲珑的白净少年。
旁边四五名身着薄纱、容貌艳丽的少年簇拥着他,有人殷勤打扇,有人娇声讨好,还有人正低头做着种种不可描述之事各种画面汇聚成一连串信息反映到晏危楼脑海中,他一时间有些死机。
这位姿容艳艳、国色无双的九公主殿下,赫然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男子。
最重要的是,这人居然在幕天席地之下做着某种不可描述之事女装大佬,恐怖如斯。
晏危楼足足懵了三秒,大脑才从刚才接收到的大量信息中清醒。
好在穿越之前那个资讯发达的社会中,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都不罕见。即便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些事情,但好歹也听说过不少,哪怕骤然冲击颇大,也很快恢复淡定。
“嗯有客人来了”
晏危楼的脚步声并未遮掩,姬慕月从喉咙里懒懒哼了一声,第一时间便抬起身来,一双泛着淡淡紫意的眸子里闪过几许惊讶。
内院中下人虽已尽数被他遣散,公主府本身的防御路线却毫无死角,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巡逻。这人能不惊动任何守卫无声无息潜入进来,显然也是一位非同寻常的高手。
随着姬慕月直起身,本就凌乱的深红色宫装大幅度下滑,现出平坦的胸膛。他似乎也懒得遮掩,只似笑非笑看向来人。
只一眼,便让他瞳孔骤缩,下意识戒备了几分。
十步开外的院落门口,满墙垂花藤下,正站着一个身着广袖白衫,脸罩神鬼面具的神秘人。
他衣衫雪白,身无半点坠饰,脸上也是一副最常见的祭祀面具,看不出任何来由。
日光大盛,那人脸上白底金纹的神鬼面具光辉熠熠,左半边脸圣洁庄严,右半边脸鬼魅妖异,映衬着那白衣乌发,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异气质。
“朗如秋月照水时,皎若玉树临风前。古人诚不我欺”
姬慕月倏然轻叹一声,眸光流转间牵出一缕暧昧笑意“众所皆知公主府上面首三千,美人儿主动来此,莫非是想要自荐枕席”
他举手投足间有种惊人的魅意,声音雌雄莫辨,叫人酥到了骨子里。
晏危楼心中又生出一抹淡淡的怪异感。头一次有些无法维持自己的人设。
以往的他不管披上什么马甲都能分分钟入戏,现在却是险些被这位九公主膈应得破功。难道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故意这样膈应自己,想要引动他的情绪,从而夺得主动权,在接下来的对峙中占据上风
心中对自己的猜测肯定了几分。晏危楼一身气息愈发冰冷,他目光一厉。
姬慕月只觉身上骤然一寒,被一股突然降临的冷意笼罩在全身上下,像是万千缕无形剑芒在肌肤上切割而过,又像是有一座看不见的无形泰山自头顶倾压而下他心灵之中涌起一股无边无际的大恐怖,稍有不慎,立成齑粉。
似乎只要再多说一个字,今时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只凭神魂中自然而然泄露出的气息,便能对他的心灵造成如此恐怖的压迫。这人神魂境界之高简直不可思议
姬慕月心中大震。
低头不再去看那人,他伸手为怀中少年披上衣袍,将身边男宠尽数挥退“乖,你们先下去吧。”
他嗓音宠溺,动作温柔。
一名新近收入府中的男宠被这假象所迷惑,满含敌意地望了一眼不远处垂花藤边的晏危楼,又扯着姬慕月的袖子撒了撒娇,做出不舍之状“殿下”
却见这位原先还万般柔情的殿下双眸一瞬冷如寒冰“听话,退下。”
他的语调甚至更温柔了几分。
那名男宠情不自禁一个哆嗦,踉踉跄跄间便被神色大变的同伴直接拖走了。
“砰”
几人将将走出院门,但听一声轰然巨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悠长剑吟,刺骨冰冷的寒意如芒在背,让他们再也顾不得考虑其他,拼了命似的往外跑。
院落中那张宽大华丽的软榻再也承受不住压力,一瞬间四分五裂。
“咳咳咳咳。”
姬慕月从一地碎屑站起身,全身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刚刚被呛得咳了两声,一道冰冷的剑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