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景泰七年,十月十一,齐王反。
齐王一系于大雍南境云州扎根多年,势力广植,趁着大雍上下为即将到来的皇帝寿宴忙碌之际,现任齐王晏盛突然起兵,战火席卷云州。
他以齐地所占据的半州十一城为根基,又有北斗魔宫潜伏在各地的棋子与之里应外合,一夜间夺下七座城池,将大半个云州纳入掌中。并自立为君。
大雍皇朝一十三州,从此被割下一角。
同日,东黎二十万大军突然压境,与齐王合兵,借道云州,自东南方向进犯大雍疆域。天下震动。
消息传至盛京,已经过去三日。
雍帝震怒之下,令边军提防剩下两路诸侯王与北漠、西疆等地动向,又调动三大军团,命长信侯领三十万神武军南下,且一连派出十二位入道大宗师提前出发,一日间奔驰千里,直抵前线。
然而,就在大宗师们即将抵达前线时,变故骤生。
距前线关口百里开外的荒原上。
黄昏落日,余辉脉脉。
干枯的荒草在赤红色天幕之下染上了夕阳余霞,方圆百里,鸟兽绝迹。一行人在荒原上驻足不前。
天地间一片沉凝,十多名入道大宗师的气势交织在一起,一时竟引得天穹低垂,骤雨狂风似乎倏忽将至。
在某种强大的压力下,这些人的气势俨然玄之又玄凝为一体,一时境界大进,几乎堪比半步天人,引动天象异变。
啪嗒
一滴冷汗自最前方那位青衣人额头滴落,他浑身紧绷站在原地,身体一点一点弯曲下去,仿佛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即便合众人之力短暂拥有了半步天人的实力,他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惨白如纸。
在他身后的众人更是不堪,满身大汗浸湿衣衫,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定定站在原地,不敢踏出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凝视着前方地面。
三尺之外,一道笔直的黑线横亘在荒原之上,浅浅的沟壑深不及一寸,仿佛是有谁随随便便捡起了一根树枝,又在地上随随随便便划出了一笔。
普普通通,无甚出奇。可能唯一的特点就是非常、非常的笔直。
但就是这看上去普普通通,无甚出奇的一道黑线,却震住了十二位入道大宗师,让他们不敢、也不能再向前一步。
那是一道剑痕。
众人死死瞪大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有一柄普通人看不见的虚幻之剑横亘于天地之间,引动风云聚散,宰割阴阳昏晓。
那沧海横流般的无形剑意自天穹垂落,将四周天地劈作两半。
一半天幕低垂、阴云晦暗,另一半却是落日西坠,红霞漫天。
整个世界被三尺之外那平平无奇的黑线一分为二。而他们同样被黑线隔绝在这一端,一步也无法向前。
似乎三尺距离,便是生死之隔。
晚风呜咽,寒风穿林过野,鼓荡起众人的衣袍,最前面的青衣人身前散乱的几缕雪白发丝被寒风吹起,向前飘荡。
刷
像是触及一堵透明墙壁,他雪白的发丝不过稍稍向前飘了几寸,便被一缕无形锋芒悄然斩作两截。
众人瞳孔骤缩,神情渐渐凝重。
只稍稍触及剑意笼罩的范围,那一小截发丝已无声无息被绞作飞灰。若是换做一个大活人,恐怕也是同样的下场。
“沧海渺无涯,谁堪剑中神”
青衣人苦笑一声,感受着那股无孔不入,仿佛三山五岳之水尽数倾覆而下,几乎叫人窒息的恐怖压力,他握剑的手掌都有些发颤。
“不愧是神剑沧海不愧是沧海剑宗”
他接连道了两声,目光迥然如炬“究竟是哪位朋友到来,还请出来一见。”
荒原尽头浮现出一个黑点,须臾之间那黑点在众人眼中飞速放大,宛如长虹自半空横贯而过,数十息之间便来到众人面前,却是一位腰悬长剑,身着灰白色长袍的青年人。
一柄古朴长剑悬在他头顶,还未出鞘已是锋芒毕露、剑气冲霄。
正是沧海剑宗镇派神兵,天下神兵攻伐第一的神剑沧海。
“沧海剑宗秋月白,见过诸位大宗师。”
容貌清隽温文的青年上前一步,脸上神情看似谦和,周身却有意无意散发出淡淡锋锐的剑意。
他周身真气圆融完满,一身气息玄妙莫测,似乎随时随地便会入道。
“奉宗主之命以云州为战场,两国交兵,入道之上不可踏入一步。”
他说话时,神剑沧海在上方嗡嗡震动,不时发出清越的剑吟之声,显然并不受这位剑宗首席真传的操控。
剑身像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时不时就向着大雍方向探头探脑,若非秋月白无奈地提醒了一句,只怕这柄剑都要跃跃欲试飞走了。
“入道之上不可踏入一步好霸道的沧海剑宗”
伴随着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空气中骤然涌出一股仿佛沙场百战的铁血杀气,有人高声喝道。
“天下人公认,非生死关头,天人不得妄动。如今沧海剑宗却要将这标准降至入道,莫非是自诩无上圣地,想要为这神州浩土重定秩序”
“不错,世俗皇朝之纷争,沧海剑宗却横插一手,难道是做了东黎的走狗”
看着面前怒意勃发的一众大宗师,秋月白脸上的微笑也淡了下来。
“我沧海剑宗曾经欠下东黎皇室一道因果诸位如此妄加揣测,辱及宗门,在下就不得不出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