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重新回到赵医生办公室。
水清熟门熟路的翻出毛巾自己打湿了在敷眼睛——他两只眼肿得像小桃子一样。赵医生先问明白露的来意,很好说话的接下了资料。“我尽快审完,发消息给你。”她叹息一声,“你帮我劝劝阿清,他倔脾气上来,非要辞职。我问他打算去哪儿,又不肯说。这不是瞎胡闹吗?”
水清嗓音微哑,他人瘦得快撑不起衣服了,在白大褂里晃晃荡荡,“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
赵医生一听这话,眼睛已经瞪起来,又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住脾气,“对,你是长大了,当然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规划自己的人生。但是,你想做什么,告诉我知道总可以吧?赵阿姨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啊?你想去哪里任职,有没有接到聘书,去的地方好不好……和家长说一句总是应该的!你要是被人骗了,或者出去了吃苦头,将来……我怎么和你父亲交代?”
赵医生一向德高望重,平时连高声说话的时候都极少,何曾这样激光炮一样情绪激动过。提到水清的父亲,更是声音哽咽。
水清为难的低下头去,“我……我真的计划好了。你就放心我,好不好?”
“不好。”赵医生斩钉截铁,“还是那句话,除非你拿出其他医院的正规聘书,否则我是不会给你签字授权的。你就别想离开第五军团!”可能是觉得语气太过严厉,她又放缓了声调,“我也不求你任职的地方有多好,最起码要是正规单位。人身安全、未来前景都有个保障。只要你想去……老师都不拦着。”
水清急了,“我不想再当医生了行不行?我要自己开店,我要买卖宠物去!”
赵医生歉意的看了白露一眼,无奈的对他说道,“你想改行,我管不了。但是同样要拿出证据来。繁育、贩卖动物也要有授权资格的,你有吗?门店位置在哪里?”
水清气的跳起来,“我就是举个例子!要是别的人辞职,你也这么拦着吗?咱们军团医院从来没有强留人的先例。你这是以权谋私!”
赵医生被他顶撞的有点心肺疼,捂着胸口,“对…你说的都对!我就是
以权谋私了,怎么了!我养了你多少年?水清…赵阿姨没孩子,一直把你当亲儿子对待,你就这么戳我的心?还是老师哪里对不起你?你,明明是个好孩子啊。虽然有点小脾气,可一向懂事,最近这是怎么了……你鬼迷心窍了吗?我是,怕你被骗啊!”
白露把手搭在水清肩膀上,“你跟我来。”
她出门前回头望向赵医生,“您别着急,我劝劝他。”
赵医生叹口气,背过身去擦一下眼角,“好,好,你劝劝他。你们是同龄人,能说到一起去。我老啦。”
白露拽着水清回到自己车里,打开最高级别的防窃听模式。“你想做什么?”
水清别扭的转过头,“这事儿…我不能和你说。”
白露气乐了,“不和我说也行呀。那你回去,继续去气你老师。”
水清不安的扭来扭去,“我……我也没想到她那么大反应。按说我也不小了,想离开监护人的看管,我以为她能理解的。”
“你是老师收养的?”
“嗯。”他点点头,“她和我爸爸是发小。听别的叔叔说…好像还开玩笑定过娃娃亲的。后来我爸分化成向导,但是嫁给我妈了。”
“两人好像是为了避嫌才断了联系的。我爸妈出意外的时候,我正好快到分化期…收养条件非常苛刻,只好在帝国慈幼馆生活了小半年。后来老师听说了消息,就去领养我了。”
白露点点头,“你快到分化期,可赵医生是未婚哨兵。这不符合收养条件吧?”
水清神色黯然,他捂住脸,声音有点哽咽,“我爸妈要是多活两年就好了!我就是个素人啊,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的。”
“老师当年为了收养我……手术摘除了一部分器官,还植入了终身抑制器,才、才达到条件的。”
白露也是没想到。终身抑制器…那是帝国惩罚哨兵最严苛的手段之一了,事涉哨兵的尊严、影响后半生的身体素质状态,除非是极为恶劣的向导侵害者,否则不会轻易判处这项刑罚。甚至有哨兵为了逃避此刑而选择自杀。
若不是赵医生有军方背景,就算她本人申请植入,也不会被同意的。万一将来后悔……谁来承担责任呢。
车里的气氛一时间凝滞
了。白露不理解的看着他,“老师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还能气她呢?”
水清急忙摇头,“我一点也不想惹老师生气。我只是…必须离开而已。白露,你能帮帮我吗?”
白露也摇摇头,“很遗憾。帮你可以,但是我的条件和老师一样,你得告诉我为什么。”
水清咬咬牙,“我要给孟叔叔报仇。”
白露一怔,“你……还怎么报仇?许娴已经死了。”
水清声音瞬间沙哑,“是,她罪有应得!可是、可是她死了…孟叔叔也没挺过去啊。”受哨向之间关系影响,一方死亡时,另一方也会感受到死亡召唤。关系牵绊越深的哨向,这一重影响就越深重。
老孟和许娴的哨向关系已经浅淡得近乎没有了。水清嘴唇颤抖,“他是自己心理过不去那道坎,才会英年早逝的。那个该死的女人,害了孟叔叔一生!就连最后的时光…他也是在愧疚自责中度过的。她以为死了就万事大吉吗?不,我要把幕后的人揪出来,要把那个组织连根挖除!”
白露一言难尽的表情望着他,“就凭……你?”
水清一挺胸膛!“就凭我!我怎么啦?我有医术,有能力,有决心!我要潜伏进深渊,深入犯罪的内部,从最里面瓦解它…你不要笑!”
“白露你不许笑了!真的,就算花上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也要把这个组织铲除掉!”
白露已经笑得肚痛了,怜惜的摸摸水清哭肿的眼皮,被一把拍掉了手。她好不容易收住笑声,“那你知道是许娴是深渊哪个组织的吗?”
水清眼睛一亮,“你知道?”
白露同情的摇摇头,拿出两瓶水,拧开盖子递给水清一瓶,自己也开一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真的,水清,我劝你放弃吧。你没有当特工的潜质。”
水清本来在喝水,闻言把盖子拧上,气哼哼的扔还给白露,“你凭什么这么说?”
白露一把接过,竖长的透明水瓶在她手里旋转成一朵花,“凭什么……凭你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目的全部倒给我了呗。一个保守不了秘密的间谍,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水清摇摇头,“你说的不对,这恰恰是我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刻!”
白
露用精神异能把水瓶缓缓弯成个问号。
水清尴尬的解释,“我…我已经知道咱们军团有个相关的计划了!我想向你自我引荐!”
“哇哦。”白露给他鼓掌,“你能‘知道’军团的计划…这倒是蛮超乎想象,有点厉害了哦。可是……我听都没听过的事,你向我自荐…我也帮不上你呀。”
水清低头有点害羞,“也没有很厉害了啦。我也是瞎猜的,不那么确定。”他看不见白露微笑的表情,自顾自说道,“之前你帮我打了招呼,让我可以探视……孟叔叔。”
提到这个人,水清依然有点哽咽,“看守是他从前的下属……渐渐地,我们也熟悉起来。后来,”他抹抹眼泪,“他……我最后一次去送别他时,那个看守对我说,‘你安心,咱们第五军团从不放过敌人’。我推测,咱们肯定是要报仇的!深渊情况那样复杂,咱们总不能把军舰开过去吧?就只能从内部瓦解。”
大大的眼泪在他眼睛里打转儿,被控制住才没有滴落,“白露,求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如果真的有计划,我愿意接受任何训练,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能做好一个特工!我医术很好的,那些恶人会想要我的。而且,他们不会太防备医生。”
白露同情的看着他,“我觉得你想简单了。深渊不信任任何人,包括医生。”
水清抓住她的袖口,“那我也要去!白露,你不懂……只要想到那些人还嚣张肆意的活着,孟叔叔却永远的睡了。我这心里就像火烤一般!我早就想清楚了,就算军团没有渠道,就算单打独斗,我也要报仇!”
“这段时间,我自己也学了很多。你看。”
他把录拍仪中的视频片段给白露播放,差点没把她喝的水喷出来,“这是你?”白露指着一个性感妖娆的女郎问道。那女郎浓妆艳抹,长而卷的黑发瀑布一般倾泻下来,一袭红裙显得身条分外婀娜。只有眉眼能隐隐看出水清的影子。
“不光是这个!”水清急道,“男女老少,哨向素人,我都能伪装!”
他手快的翻弄着视频,给白露看着他的各个“成果”,在白露一言难尽的表情里,勉强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但是…这确实是我刚发现的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