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振暗堕并不明显的太刀招架住了澪的攻击,只是微微颤动的手,足以证明他并没有看上去那样游刃有余。
烛台切确实没想到,审神者的身体里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力量。就算是以人类的标准来判断,少年的体态也绝非强壮,反而略显单薄,虽不至于风吹就倒,但根本就连付丧神普通的一击都无法承受。
可现在,他居然需要倾尽全力才能堪堪与对方拼成平局。
“请您暂时冷静下来好吗”一边提着力,一边说话的滋味不好受。他咬紧后槽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
“如果是长谷部犯了错,无论打骂或者责罚都好,就是请不要碎刀,他只是一时神智不清而已。”
但意料之外的是,这番话反倒惊醒了正在神游的长谷部。刚刚所感受到的那点温暖,并不足以唤醒暗堕刀被愤怒淹没的神志。
面前的场景逐渐与记忆中的某段画面重叠,所以还未等审神者回应,他便忍无可忍的怒吼出声。
“你以为向人类求饶会起到什么作用吗别天真了”破损的声带被强行使用,沙哑得更加厉害,他所吐出的一个字都仿佛浸着血,“付丧神在他们的眼中,甚至连趁手的工具都算不上,只是一件最低等的玩物而已与其被折磨、这样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我宁可碎刀所以来吧,你动手啊”
由于长时间的颓废和方才战斗的损耗,他现在没力气再反抗,仅能仰起头,看着少年审神者过分冷漠的脸,心底却莫名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来。
蔑视吧,为曾经拼命争夺宠爱的他施以最后的鞭挞,就用暗堕的本体,来亲自斩下他的头颅吧
澪的神情动也未动,只是手上力量猛增,两振架在一起的本体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共同下降了少许,很快就在长谷部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烛台切急得快要冒出一头热汗,干脆铤而走险,将刀锋竖起、快速擦着对方的刀锋向上发起攻势,在激起一片四溅的火星时,几乎马上就能看到审神者的手臂被横向截断、血肉模糊的惨状
但澪没有继续硬抗,而是顺着他的力道连退数步,又用手腕灵巧一挽,卸掉太刀上被施加的力量,紧接着向上一挑,竟令烛台切的本体生生脱手飞向半空中。
这种意料外的情况令暗堕刀的表情完全空白,等再次恢复感知时,对方手中的打刀早已顶在了他的胸前,只再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的穿透要害。
少年用凉薄无情的视线打量了他一眼,居然选择放过他,继续向着长谷部的方向前进。
那双血红色的瞳,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不放,脑中唯一被设置的指令就是碎除暗堕指数突破临界值的刀剑。
面前这振压切长谷部,已经不再被时之政府所需要了,是必须被铲除的“异类”。程序中明明白白的这样显示着。
“请您放过他吧拜托了”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杀,烛台切连本体都来不及拾起,便冲到长谷部前方、展开双臂用身躯来阻挡。
“我已经不想再失去同伴了,所以或者您干脆碎掉我吧,我是绝对不会闪躲的”
审神者抬起头,漂亮的眼眸像是拘着火焰、却淡漠而缺乏温度,就连声线都毫无情感起伏“你的暗堕程度还在安全范围内,没有破坏的必要。”
“暗堕程度”
这种过于书面化的说法犹如一盆冷水,浇得他头脑骤然闪过一丝奇特的念头。他伸手将口袋里的镣铐掏出,一把套在长谷部的手腕上。
在来之前,他正是因为察觉到牢笼里的长谷部状态有些不对,才半路又折返回去,在发现对方居然逃脱成功后,就赶忙带上镣铐一路狂奔而来。
之前还以为,会因为要确保审神者的安全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最后却会演变成这样。他也不知道是否能起到效果,只能忐忑不安地观察着面前的人类。
少年的神情首次产生松动,原本空无一物的眸中倒映着暗堕刀的身影,血色摇曳片刻,一丝浅蓝骤然潜入其中,就仿佛是撕裂黑夜后的第一抹晴空。
范围内暗堕气息正在逐步下降,90、80、70
这是
澪缓慢地眨着眼睛,仿佛是重新被赋予生命的玩偶一样,在适应着逐渐恢复的感官。
受碎刀模式的影响,他的中枢区还有些混乱,并不能很好的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落入视网膜中的场景,和执在手中的长刀,倒是能轻松判断出他正想要做些什么。
要杀掉面前的两振暗堕刀吗他可这不是他真正的想法啊
多亏了镣铐的压制,在暗堕气息下降至正常区间时,系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强横,才得以令他自身的意志顺着狭小的间隙艰难抢夺主控权。
“我并不想不想伤害你们”他每个字都说得很费力,时不时就要停下来喘口气,但仍旧坚持着传达着自己的想法。
“我来到这边,是想要与大家成为朋友,并、并且好好的生活下去这份心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这番话不光是说给别人听,更是以此将自己的意志唤得更清醒些。时之政府赋予了他与人类相同的外表,以及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就代表着他并不只是任人摆布的机械。
他要听从内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属于他自己的判断。
“所以,请相信我拜托了”
随着目光的越发坚定,他眸中的最后一丝血色湮灭殆尽,只留下最澄澈的晴蓝,就像是暴雨过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