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开始,安阳就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之后百般亲近她,时不时的在她耳边说“我们是同一类人”,不惜暴露出自己的本性,为了降低她的心防,以此达成他的目的。
他展现的理由也是那个——我们是同一类人。
可是这个理由大概这也能说服不喜欢和人交际的“沈梦见”。可是在梦见面前,就算她大部分精神力不得不用来治疗自己,那说谎产生的细微的波动在她面前也无所遁形。
况且他的演技也不算太高明,似乎是确定了她身上的无害性,警惕性大大下降。
梦见和他初次见面,沈梦见的生活和一直生活在小镇上的安阳没有一点交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吸引他的只能是她身上的特质。
这一点安阳是没有说谎的。
可在另一点上,安阳又说谎了。
之后三番四次的提到了他生活的小镇,说那里有她感兴趣的资料,企图挑起她的兴趣,引诱她去小镇的意图明显,梦见已经确地他生活的小镇藏着一个不小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让他为什么不惜说谎也要亲近她的原因,而且她的特质是这个秘密的关键点。
所以小镇有她感兴趣的资料是真的,不然安阳不可能在第一眼就那么笃定。
对这个秘密,梦见原先是有兴趣的,而且做了几个基本的猜测,当时还有种瞌睡有人递枕头的惊喜感,可是现在她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的兴趣。
毕竟她已经有了一把可以直接打开门的钥匙,为什么还要花费宝贵的精力去玩一个不那么好玩的游戏呢?
现在在她随时可能死亡以及安阳再一次的引诱失败后,他又准备怎么做呢?无论怎么做,在时间有限的前提下,他不可能做无意义的事,而他有意义的做法,可以让她进一步分析出那座小镇潜藏的秘密。
所以他准备怎么做呢?
大概知道梦见不喜欢喧闹的地方,他把地点定在了一个僻静的咖啡馆,用绿植隔出了一个个独立的空间,幽静自然,阳光洒落,十分惬意。
安阳早已经坐在了那,面前摆放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他眼睛盯着这个笔记本,看起来神经紧绷,看到梦见后,表情也没有放松,等她坐下,把笔记本推给她,“就是这个。”
迟疑了下,神色凝重道,“这是一本被诅咒人写下的笔记。里面的东西蕴含着他们临死之前的不甘和怨念,你最好不看太久。”
梦见已经先一步的看到了这本笔记蕴含的“疯狂”,在她的眼睛中,像书本桌子这样的普通东西,是“不存在”的,或者说藏在了她眼中那个扭曲的世界中,一点都不起眼,可是现在这本笔记是一团红黑混合的不稳定能量团,朝着四周散发着冰冷邪恶的能量光线。
这个能量团的存在感甚至比安阳还有存在感,就是她忽视了安阳,也不会忽略这本笔记。
梦见飞快的打开了笔记本,很快的才头到尾看了一遍,前面的字迹和后面的明显不是一个人,这应该是由许多人共同写出来的笔记。
……
今天我听到了神的声音,啊,这简直是最美妙的音乐。
多么伟大啊!不曾聆听过神音的人,是无法理解这种伟大的,而我和曾有幸,居然被神选中,成为传播神之福音之人!神啊,我一定会更加虔诚的侍奉于你。
啊,我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神要来接他的忠诚信徒了吗?
有人说我的音乐是魔鬼的音符,我知道并不是,这只是一群卑鄙庸俗之人对他们需要仰望之人的诋毁,终有一天,他们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神啊,伟大的神啊,你是在惩罚您的信徒吗?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我好疼,我好疼啊!
居然有人敢污蔑我们的神!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忏悔,我忏悔!神啊,我忏悔我的罪!我居然听信了他们的污蔑之词,对您产生了怀疑。
……
在她认真的的时候,安阳也在紧张着观察者梦见的神情,藏在桌下的手不由的扣住了腿上的布料。
眼睛虽死死的盯着梦见,可余光似乎一直在看着某个地方。
被盆栽隔开的一个狭小空间,坐着一个双颊凹陷,眼窝深陷的老人,头发乱糟糟的披在头上,眼前摆放着一个破旧的水晶球,脏兮兮的,如同蒙了一层灰尘,在这个透明度十分糟糕的水晶球中似乎还有一块什么东西。
此时里面的那个什么东西,居然在轻轻晃动。
似乎是活的一般!
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从最开始的恍如眼花,再到后面放水晶球的桌面都在轻轻晃动!这不是错觉!
那个死死盯着水晶球的老人苍老瘦削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扭曲,原来是他唇角正僵硬的上扬,整张脸原来是如面具一般镶嵌在了他脸上,这么一动,整张脸顿时出现了不协调,如一张恐怖面具,缺了一块,更显得恐怖,如假一样的眼珠现在仿佛要从眼眶里跑出来、
这张不协调的脸上,只有从细微处才能看出来激动之色。
他的手也在轻轻颤动,想要站起来,又害怕什么,重新坐了回去。
嘴唇蠕动,口中念念有词。
……
安阳的紧张并没有过多的影响到梦见,她依旧维持着一开始翻阅的速度查看着整本笔记,如她一开始所想的那样。
在安阳不得不采取一些有效的举动后,他拿出来的筹码会更具有分量,意味着透露出来的东西更多。
这本笔记只能看出来年代久远,历经多个主人,没有标注时间,前后书写并不连贯,内容更像是发泄,有些语法更是错误的,可梦见看的十分认真,她觉得自己基本上猜出来安阳的目的了。
神,还有可以聆听神音之人,这两个加起来会形成什么,小镇上的一部分秘密和和写在纸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了。
在梦见哗啦啦的翻了大半本后,他终于忍不住了,试探性的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我在看这本笔记的时候,总是会听到一些其他声音,你没有这样的感觉吗?”
梦见平淡道,“没有。”
安阳,“……”
这本能量团会影响它附近的人,可是梦见的精神比它强大的何止几倍,自然无法影响到她,甚至她的精神会影响到这个能量团,因为在这个疯狂的世界,梦见的精神“触须”也在日日听到无数的呓语后产生了病变。
在上次和“神”发生了简短的对话后,这种病变也加速了。
安阳再一次的仔细打量她,确定无法从她脸上看出更多表情,在这一刻甚至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可是她明明亲口承认过的。
梦见快速的翻阅完,把笔记递还给安阳。
“我大概明白了,多谢你把这么珍贵的笔记借给我观看。”
她表现的很正常,和平时没有什么分别,安阳僵硬着脸接过来笔记,在梦见告辞后,因为心里的事,也没有想着让她再留下。
等她离开一分钟后,他僵硬走到了被隔开的小空间,正琢磨着该怎么问,就看那个老人扭曲的从桌上起来,他的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了大量口水,整个上半身如没有骨头一样趴在了桌面上,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唇角一直是上扬的,直到现在,依旧保持着上扬的姿态,喉咙里如同含着沙子,还有咕咕的诡异痛苦的嘶鸣声。
“是这神的指引……”
眼泪顺着那张诡异的脸下滑,“是神的指引……”
“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
这样的表情和动作,简直像是痉挛发作,甚至比痉挛发作更可怕,他明明瘦削的只剩下骨头了,可是他再桌上蠕动时,又仿佛没有骨头,如爬行动物一样在桌上蠕动。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原先不安的安阳居然表情未变,眼神和表情似乎也形成了一个诡异滑稽的面具,在原地一动不动。
……
相对于安阳这边有些诡异的见面的过程,和宋堔父亲的见面更为平淡。
宋堔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他的父亲虽然已经年近半百,可并不缺乏魅力,甚至因为年岁的增长,多了一分儒雅温文。
两个人站在一块,可以清晰的看到两个人面孔的相似之处。
虽然是艺术界的大前辈,可却没有摆什么架子,看到梦见后就笑了起来,温和道,“我可以叫你梦见吗?你的画在卡尔的画廊售卖,我去看了,风格很鲜明,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努力。”
梦见客气道,“宋老师。”
宋轶道,“你是宋堔的同学,不必客气,叫我叔叔就好了。”
他从旁边拿出来一个厚厚的相册,放到桌上,“这是我祖父当年所有画作的相片,你可以看看,和你的风格很像。”
“我学绘画的时候,祖父已经过世了,可是我小时候模仿都是我祖父的画,因为看起来真的很酷。”
他陷入了回忆,“不过很可惜,每个人的风格似乎是最开始就注定了的,我的风格最终没有像我祖父。”
宋轶最出名的一幅画是后现代风,用大片的颜色的交叠,形成鲜明独特恢弘的场景。
这和他父亲也不同,他父亲更擅长肖像画,他更擅长用渲染的方式来画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