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冯唐真的性命垂危,平康帝微微皱眉,喝斥道:“怎么会如此严重?”
虽说先前传讯兵来报时也把冯唐的情况说的极为严重,性命垂危,不过谁不知谁啊,冯唐受伤之真,但垂危一事大有水份,毕竟差一点让人占了辽阳府,不说重一点像话吗?不过预计中的假垂危竟然成真了,这一点倒是着实出乎平康帝的意料之外。
辽阳府知府轻声解释,“冯将军中了西洋番子的子弹,原本把子弹挖出来后也好些了,不过也不知怎么了,这伤口一直不曾好过,情况越来越遭,眼下都烧到不省人事了,大夫说……冯将军怕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辽阳府既然为府,一府之地自然是有着大夫,虽然不能和京里的相比,不过因为这些年来北戎的小骚扰不断,是以辽阳府里的大夫在治外伤也颇有一手,一见到冯将军的伤,大夫立刻取出了子弹,并用草木灰封住的伤口。
按说只需要休养几日,也该会好了,不料冯将军的伤口一直不见好,不但如此还烧的厉害,眼下就快要不行了。
平康帝微微皱眉,连忙让御医带齐了药材去医治,想了一想,让陆昭也跟着过去瞧一瞧。
按着温院判所言,陆昭的医术有些偏了,近似野路子,算不得正经医术,不过碰到一些怪病又或着中毒之时反而能起到出乎意料之外的作用,说不定能够救冯唐一命。
一听到冯唐出事,贾赦也坐不住了,连忙跟着去看,他跟冯唐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要是交情不好,当初也不会特意向冯唐借兵。
平康帝自然是允了,说实话,贾赦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像是吉祥物一般,有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即使离开也无妨。
况且他之所以会带贾赦过来,一方面是念着以往和贾代善的交情,便想让贾赦趁机蹭一蹭军功,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贾家在东北一带的势力,便想利用贾赦让卫将军和谢将军尽快掌握住东北军了。
要知道,东北军私底下又有一个外号叫做贾家军,可见得贾家在此地札根之深了,想当初冯唐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在东北站稳脚根,其中也有着贾赦私下帮忙之故。
要不冯唐一个空降的将军,那有那么容易那么快稳得住东北军,他也不求卫将军能像冯唐能那么快的掌握住东北军,但好歹在贾赦的帮衬之下,别到时一摸瞎便成。
众人匆匆来到冯家,来到冯家的可不仅仅只有御医和贾赦父子,就连卫将军和谢将军也跟着来了,一方面是同为将军,自然得来探望一番;另外一方面也是想来冯家取经一番,了解一下情况,那知道冯唐烧的厉害,昏迷不醒,别说取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冯唐病的厉害,冯唐的侍妾也顾不得避着人,在冯唐床前伺候着,除了冯唐的侍妾之外,还有一个年约十一、二岁上下的孩子,正紧张的照顾着冯唐。
贾赦一见那孩子就知道这孩子是冯唐的老来子──冯紫英,虽说大晋朝默认将士在外不许带着家眷,但冯唐对继室所生的这个小儿子疼爱的很,又怕家中老人对于小儿子过于疼宠,移了性子,便以历练为由,让冯紫英跟着他在军中行走。
冯紫英也是认得贾赦的,连忙抹了泪,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紫英见过贾伯父。”
贾赦随手捉了一把糖果给冯紫英,这也是他的习惯了,随时随地带着糖果,不但自用还顺便哄孩子,是以几个孩子都特别亲近贾赦,最爱缠着贾赦玩,也和贾赦总是爱拿着糖果哄人也有关系。
贾赦瞧着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冯唐,颤声问道:“紫英!你爹他……”
贾赦才开了一个口,就不敢问下去了,无论是谁,都瞧得出来冯唐的情况绝对不好,冯唐不但脸色苍白,右手臂的伤处隐约传来腐烂的臭味,不但如此,右手臂上还隐约可见斑驳的血管纹路,这种情况,他只有在死人身上看过。
冯紫英的眼眶一红,低声道:“大夫说,怕是就这两天了。”
他顿了顿又道:“大夫说是想砍了爹爹的手臂,说不定能有一丝机会,但爹爹说什么也不愿意,紫英……紫英……”
他咬了咬下唇,千言万语最后化为无声的哭泣。
他爹是被枪子儿打在右手臂上,救治了好一阵子,伤处仍旧化脓腐烂,大夫的意思是说血毒流向全身,怕是救不回来,唯一的办法便是直接砍了右手臂,再以炮烙止血,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但他爹说什么也不肯,说是宁可死了,也不肯没了手臂,是以这事就这样卡住了,虽然明白爹爹的选择,但见父亲一步步步向死亡,冯紫英还是难受的很,忍不住低声哭泣了。
冯紫英说的虽然含糊,但陆昭等人也听明白了,冯唐这是因为伤口感染而得了败血症了,即使是在现代,败血症的死亡率也是极高,更别提是在这古代了。
陆昭微微一叹,到了这种地步,只怕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冯紫英年纪虽小,但人着实机灵,一瞧着大伙的模样便猜出一二,当下便忍不住哭了,冯家人本就提心吊胆了好几日,冯紫英这一哭就像是打开了众人的开关一般,冯家人一个接着一个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见冯家一家子哭的可怜,众人也难掩心酸,特别是谢将军与卫将军想着家中的娇妻幼子,更是心有戚戚焉。
贾赦连忙哄着孩子,哄道:“别怕!别怕!咱们带御医来了,御医可是专门给宫里的贵人看病的,一定能救救你爹。”
冯紫英还真信了,当下便期待的望着御医。
御医一哽,望向贾赦的眼神隐隐有些委曲,你老太看得起我了!就算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和阎罗王抢人啊!不过在贾赦等人期待的目光之下,御医不得不硬着头皮给冯唐把了把脉。
御医的手一搭上冯唐的手腕,他心下一沉,摇了摇头,叹道:“毒血走遍全身,在下实在……”
当他正要捥拒之时,陆昭开口道:“好歹再试一试吧。”
陆昭比画着,“我们试试把伤口割开,把脓血挤出,再把腐肉清掉……”
陆昭一边讲一边拿刀在冯唐的右手臂上比划着,这种事儿他做多了,最是有经验,讲起来头头是道,甚至连好些伤口腐烂时的处理方法也都说的清楚明白,什么割去腐肉,用蛆虫吃腐肉云云。
到后来不只是御医的眼都直了,就连冯紫英等人都忘了哭泣,至于那冯家侍妾则是直接躲到外头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