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柚木看来,陷入这种绝境,是每一个少数民族都会有的问题。
只需要三点条件就能够达成人少,有特征以及残酷的大环境。
哪怕是六指的特征呢,都能被炒作出来。总有特殊嗜好的卖家愿意花钱。
何况窟卢塔族的人那么好看,符合所有大众审美意义上的好看。
织田作昨天就像是听完了一整个残酷又真实的故事,最后带着一肚子的胡思乱想睡去。
柚木真心喜欢织田作这种品质。
天塌下来了当被子盖,该睡还是要睡。
小孩子第二天迁徙结束后,就被带到了祭师面前,织田作像阻止又有点希望两个人能见面,最后守在了祭师的帐篷门口前面。
真的是如织田作所说,年老的祭师真的是非常老了,老到了性别都已经模糊。脸上的皱纹深得就像是刀刻进去的一样,里面都是久经风霜的痕迹。整个人就像是小刀雕出来的木雕,就算是下个呼吸就停止,都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值得惊奇。
最值得惊奇的部分,应该是这个老人仍在跟随着这个民族迁徙。
年幼的柚木坐在他面前,一老一幼的对比特别残酷,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时光的残忍。
他动作迟缓地泡了一壶茶,倒出来一杯,推到柚木面前。
帐篷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脸色依旧苍白的柚木双手捧起小小的茶杯,充满敬意地说“谢谢。”
人活到了祭师这个年龄,恐怕活着都已经不是什么乐趣。视线模糊、动作迟缓、味觉退化,还有各种说不清楚的疼痛包围着他。
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愿意死去。
他还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昨天的话,”祭师笑了笑,“我听见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柚木把这个木质的杯子捧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嗅。好闻的草木清香随着蒸汽缓缓上升,光是闻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他听见了祭师的话,歪着脑袋笑了笑。
他们之间的年龄足够成为四五代距离的亲戚,不过此时此刻,双方都忽略了这部分的差距。
正常人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见还当面说出来,大概会是什么反应呢
柚木是没
反应。
既然听见了还当面说出来,到现在他和织田作都安然无恙,就证明对方认同他的观点,也知道这个民族的未来。
接下来就是看对方想要做什么了。
祭师的眼皮沉沉地垂下来,几乎遮盖住了他的眼睛,但柚木知道,对方正在看着他。仔细又认真地,看着他。
“在我之后,窟卢塔族就再也没有祭师了。”祭师说“再也没有能够成为祭师的孩子诞生,我就是最后的祭师。在我死后,窟卢塔族也将迎来灭族的命运。”
说起死亡和灭族,祭师比柚木还要肯定。
“而我很快就要死了。”
祭师说“死亡是一件非常平等又令人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柚木在心里反驳,并不是。
但是他并没有开口反驳一个字,安静地垂眸看着杯里透出莹莹绿色的茶水。
水汪汪的绿,透出一股生命的蓬勃。
然而坐在这里握着这股绿的两个人,都已经失去了那股朝气。
祭师说话的时候依旧盯着眼前的这个孩子看,那双眼睛仿佛能够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他内里的灵魂。
“你知道破局的办法。”
对方不肯开口,祭师只好先开口了。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祭师慢悠悠地放了个炸弹,看对面的小孩依旧绷住了脸,完全一点吃惊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吐槽。
臭小子,又冷又硬的石头一样,对老人一点尊重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的柚木,终于从那杯似乎有着魅惑人心的茶水之中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老人。
糟老头,原来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了。
“我能送你们回去你们原本的世界。”祭师最后说“但是我快死了。”
柚木“”
言下之意大家都懂。
如果他用什么大仁大义大道理来妄想打动柚木,柚木是真的不想管。
他还是个那么可爱天真的小孩子呢,怎么能够做出这种单方面坑死整个世界收藏界的事情
那边不是好人,窟卢塔族难道就是好人了或许是,但是柚木不知道。
他满打满算就在这里呆了两天。
万一他和织田作之助要在这里过一辈子,难道就跟着窟卢塔族迁徙吗
不好意思,他对这种原始
游牧民族的生活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世界辣么大,我想去康康。
但是这个老祭师开口,那就不一样了。
柚木马上就换上了营业的笑脸,“好的呢,只要获得窟卢塔族的支持,我保证很快就能解决问题。”
没有什么市场是造假不能冲击的。
如果有,那就证明造得不够“假”。
柚木对什么古董、什么收藏没有研究,却知道一个最基本的运行机制只要足够多,就不值钱。
他在祭师的嘴巴里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之后,先是让祭师安排人去狩猎,然后是要求了各种各样的颜料,以及足够了解这些颜料的人。
祭师还安排了人协助他,就是那个刚开始来送汤的小孩,叫做酷拉皮卡。
要让酷拉皮卡眼睛变红的方法很简单告诉他这个民族的真实处境。
聪明的酷拉皮卡的眼睛整整两天都没能变回蓝色。
金发蓝眼的小天使,快要变成金发红眼的复仇者了。
宛如路西菲尔的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