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写完了给康熙的奏折,就开始琢磨起了大清人才培养计划。
如果汗阿玛采纳他的建议,就会召集人去学习外语,派遣人去外面了,到时候这事儿就成了汗阿玛的“活儿”,而胤礽自己,他肩负着更加严肃的使命,那就是教育弟弟们。
皇子阿哥未来可都是身居高位的,等他们长大了就可以与他一起来为汗阿玛分忧了。
胤礽幻想了一下自己未来到督察院里喝茶看报,弟弟们在各部矜矜业业的美好日子,蠢蠢欲动着想要对五、六、七三位刚来上书房没多久的小豆丁们伸出魔爪。
胤礽:如果可以,孤还想撸一撸五弟弟、六弟弟和七弟弟的小脑袋。
三位弟弟们都已经长大可以去上书房念书啦!八弟弟因为年纪太小,还要过两个月才能来念书,胤礽只要一想到这些可爱的弟弟们在上书房里聚集成一团,就忍不住“心痒难耐”。
【不如,以教弟弟们的名义,来给弟弟们上课,只要大朋友把弟弟们哄开心了,他们就会主动伸出小脑袋来让你rua!】
胤礽给小美说的有些蠢蠢欲动。
上什么课可以让弟弟们主动伸出小脑袋来让他摸呢?
现在的弟弟们,可都是很有戒心的,他们才不会像三弟弟那么单纯,也不会像四弟弟那么笨,尤其是六弟弟活泼鬼灵精,七弟弟因为从小有腿疾有些敏感,他们也从来都没有与他接触熟悉过。
胤礽想要撸弟弟的愿望,每一次都有汗阿玛这个“拦路虎”。
哎,汗阿玛就像是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一样,铁面无情。
“有了!”胤礽突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感兴趣还看过教育片的内容,忙嘱咐玉柱:“你去派人给孤搜集一些磁石来,制作成刻了南与北字的长条磁铁。”
玉柱得命而去,问都不问太子殿下又想要做什么就照着办了。
“太子殿下,皇上差遣奴才来请您去一趟御书房。”
胤礽习惯性地将难题都抛给了汗阿玛以后,就开始兴致勃勃地写起教案来,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想过,汗阿玛会拒绝派遣人去学习外语的可能。
梁九功亲自来叫胤礽,等同于在告诉胤礽:汗阿玛有非常严肃的事情要找他说。
胤礽放下笔,忙赶了过去,临进去上书房之前,他瞅瞅梁九功拿着的拂尘,以防万一地小声嘱咐:“待会儿一定要抓紧了。”
梁九功秒懂了太子殿下的意思,哭笑不得。
殿下已经长大了,皇上为了面子,也不会再揍殿下啊!
看来是从小给揍习惯了,让太子殿下对他手中的拂尘产生了惧怕。
梁九功抓紧了手中的金色拂尘,心中骄傲:这可是揍过太子殿下的拂尘,以后一定要当传家宝供起来。
胤礽进入殿中,只见康熙正严肃着脸坐在御前,左右手各拿着两封奏折在查看,还未等胤礽说话,康熙就将其中一封奏折递给了他。
“来了,你来看看这一封奏折。”
康熙的神色一时看不出喜怒,胤礽好奇地拿来一看,只见其中署名“陈宏勋”。
奏折上言明“纳兰性德近月不断与沿海通常口岸进行书信往来,大肆购入外洋书籍,印以借阅给友人,传播外洋之学,不务正业是轻,误国乱政才是重。”
“如今纳兰性德与外洋来使接触,其证据确凿,他甚至私下与英格兰等商人会面,每日详谈!”
“戴梓身居大清研究所之重职,却与纳兰性德勾结,私通外洋,与荷兰商人,葡萄牙商人私下苟且。”
康熙道:“这事儿,是你干的?”
胤礽拿着奏折,有一亿点点心虚。
胤礽:孤感觉自己就像是偷吃了蜂蜜的小熊/维/尼,被兔子瑞比发现了。
【所以大朋友是想要说,您的爸爸是兔子?】
不!汗阿玛是猛虎,威武霸气的大老虎。
胤礽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跳跳虎的样子。
老父亲语重心长说道:“容若他是精通汉学的满人,朕将他提拔上来,作为与汉臣文人沟通的中间人来减轻矛盾的,你怎么将他给弄去学什么外洋语言了?”
胤礽顾左右而言他:“啊!这个陈宏勋,他爷爷不是张献忠吗?就是那个反清的农民军头领。”
“朕在问你话呢!你扯张献忠做什么?”康熙发现,儿子年纪大了,比以前更加地滑如泥鳅,他不仅学会了开溜,还学会了装傻!
这些都不是清廉正直的太傅们教坏的,也不是索额图教坏的。
滑如泥鳅,有一点儿纳兰明珠的影子,装傻充楞、难得糊涂,又有一些王熙的影子。
“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康熙感觉一阵为难,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吧?自己吃不消。把他放出去吧?他就跟着外头的朝臣学,做帝王的又不能怪自己指定的大学士教坏了太子,王熙好歹还是贡献巨大的老臣呢!
“汗阿玛,容若他的人脉都是年轻学子,他们学起来快,接受新鲜事物快啊!”胤礽一秒就怂,半点都没有与索额图等其他臣子们刚的影子。
他弱弱地反驳:“接触外洋人,是为了学习他们的语言,为了学习他们的知识,学习的本质是为了开眼看世界,然后进一步治理好大清,这不是误国,也不是上奏上写得私通外洋。您要戴梓造比利时的大炮,戴梓总得了解那是个什么,才能造的出来吧?他去接触外国人,也是儿臣给他与容若牵的线,用的是孤的人脉。”
“好一个开眼看世界,你就不能将你的人手用在正事上?”
康熙指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责备似的质问胤礽:“你看看这满朝文武,不是怕你的,就是躲着你的,一个储君做到让所有人都嫌弃,你也不难过?”
“会怕儿臣的,是因为他自己手脚不干净贪污受贿,会躲着儿臣的,是不愿意干活,喜欢偷懒的人,”胤礽对此是一点都不忧心:“他们没有能力,他们手脚不干净,汗阿玛早晚会厌弃了他们,换其他的能人上来。”
“学习外边的语言与规矩,那也是国家大事,汗阿玛您要怪儿臣做事前没与您商量儿臣是认的,但是儿臣觉得这事儿没错,儿臣的想法,奏折上头也都写了。”
康熙瞧他委屈巴巴的像个小媳妇,躲开自己三步远,时不时还去看梁九功手中的金拂尘,顿时就觉得手痒了。
一桩桩的,全给他惹出烂摊子来。
“南怀仁弹劾戴梓。”
胤礽:“他不安好心!”
“你不该这么说他。”
胤礽气呼呼地反驳:“可是他在游记之中,将汗阿玛称呼为鞑靼皇帝。”
“他是你的太傅!”康熙严肃提醒:“朕是帝王,朕可以厌弃他,惩罚他,唯独你,不能以太子之姿,去责备教授过自己知识的师长!”
胤礽眨眨眼:“哦。”
这回答可不令康熙满意,这回气得手痒痒,脚也痒痒:“哦什么,你哦什么,你就这么敷衍朕?”
胤礽垂头丧气地拢下脑袋:“儿臣知道了,儿臣就憋着呗,等着汗阿玛明察秋毫。”
难搞,真难搞。
哎,奔了三的老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
“南怀仁来大清几十年,是外洋人中最为了解大清的人,”康熙道:“朕需要他们的人,也需要他背后的人,朕这一次会留着他,不发落他。”
“他在企图蒙蔽您,”胤礽唉声叹气:“您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当初,您也跟儿臣说过,外洋人需要警惕。”
“他的背后都有谁,保成不会不知道,朕之前就教过你,警惕与防范,是下下之策,知人善任,利用他手中的力量,才是帝王之道。朝中心怀各异的人多了去了,你难不成还要一个个都警惕过来不成?”
胤礽还有些不忿:“汗阿玛为什么要保着南怀仁呢?现在儿臣私下与您说,您不说出去,谁都不会知道儿臣‘不敬师长’。”
“南怀仁是为朕启蒙科学之人,亦是我大清的臣子,他如今在大清为官,翻不出花来。”
康熙淡淡道:“况且,他寿数将尽。”
胤礽不安道:“他在不断地为故国谋取在大清的利益。”
“那朕又何尝不是在通过他,在谋取他故国的利益?”康熙抚摸胤礽的脑袋,缓缓道:“保成跟着朕好好学,你要做的唯有一件事,独善其身。”
胤礽闻言,睁大眼睛,那一瞬间,汗阿玛一下子变得深不可测了起来。
不久,戴梓与纳兰性德同时获罪免职,比利时的大炮研制计划搁置了下来。
康熙将胤礽给拎在身边教,让他亲眼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帝王的平衡之道。
胤礽只看到汗阿玛这边挑拨一下,那边煽风点火,像个下棋的老狐狸,把牵扯进了这件事中的人都囊括其中。
他看,他瞪大了眼睛去看,去看汗阿玛是如何布局的,是看汗阿玛是如何利用不同人的特性,牵引他们去行动作为,最终渐渐将一张大网彻底铺设而下,笼罩住所有人。
这样惊人的洞察与控制力,胤礽自问是做不到的。他站在汗阿玛身边,看他下棋,就像是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可是身处局内之人恐怕都不好受。
戴梓圆滚滚的身影在两个月中迅速消瘦下来,纳兰性德也因朝中之事暂停了诗歌创作,甚至与家中长辈闹不和。
胤礽只观察戴梓的精神状态,就知道他每天都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中。
最终,胤礽有些不忍心,主动劝说康熙:“汗阿玛,您别再遛戴梓了,您将他关起来,让他好好休息吧?”
康熙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总之,第二天戴梓就被关押进了大牢里。
戴梓一被关,纳兰性德可不好受,事态酝酿地差不多了,维护纳兰性德的明珠党羽纷纷跳出来指责起了南怀仁在构陷罪名,诬告戴梓与纳兰性德。
胤礽不着急了,他恍然大悟:“南怀仁他走错棋了,他弹劾戴梓也许能成功,因为他还不知道戴梓已经有了儿臣的庇护,可是他却弹劾了容若,容若是满洲贵族之后,又有汉人文人群体的拥戴,他怎么可能勾结外洋?何况,容若还有明珠的人护着。”
“这哪里是南怀仁弹劾的,是与他勾连的陈宏勋将纳兰性德给弹劾了,”康熙轻笑一声,教育胤礽:“保成日后要培养人时,切记培养精英之才,切莫与这等糊涂之人有所联系。”
【大朋友的爸爸在提醒您,要小心猪队友的坑害哦!】
“还是汗阿玛深谋远虑,儿臣比起您来差远了,”胤礽立即就悟了汗阿玛现在想要听什么,顺嘴就吹起了彩虹屁。
康熙正享受着儿子崇拜的目光,忽而听人来报“皇上,钦天监南怀仁进宫来向您请罪。”
南怀仁来找康熙,是来辩解,来证明自己清白的。
“皇上,臣的后半生都在大清度过,早就已经入了大清的国籍,入朝之后,从未参与党羽争斗,而今却接连受到明珠党羽的弹劾,难道就因为臣弹劾了一位臣子吗?若是那人没有问题,皇上又为何会将他关入牢狱之中呢?朝中弹劾他人的奏折何其多,为何独独臣受到接连打压,还不是因为臣在大清无亲无故,皇上,臣恳请您相信臣对您的忠心啊!”
“忠心吗?”康熙轻叹道:“那么,勋卿不如将你所写的游记拿出来,让礼部官员将你的游记翻译给朕看看,看看你对朕有多少忠心。”
南怀仁僵硬着身体,冷汗顿时就滑落下来了。
他看到了站在帝王身后的太子,小太子的神情全然是看待陌生人的冷漠,再也不似当初那般甜软单纯。
几时起,太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呢?
他有多久没有教导太子,南怀仁自己都不记得了。
“朕之太子,自幼就有仙人庇佑,是得天所授之人,他看得懂你们国家的文字,你也说了,你来大清几十年了,还不懂大清的规矩吗?”康熙的话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南怀仁的神色顿时就灰败下来。
他低下头去,跪拜在地,认下了自己的罪孽:“臣有罪,臣确实在词语使用上失查大意,并非是不敬重皇上啊!臣恳请皇上责罚,臣只求皇上看在臣为大清贡献了半生的份上,饶臣性命。”
康熙又问他:“朕命令戴梓研究大炮,还未能成,你又为何要弹劾戴梓勾结外洋?”
南怀仁后悔极了,他只悔恨自己挑错了时机来弹劾戴梓,此事不仅未能成功,还连累了自身。
按照原本的设想,他应该是等到戴梓顺利研制出大炮引起帝王的警惕与猜忌,再上奏弹劾。奈何戴梓他去了太子所设的研究所,唯恐戴梓成为太子的人,从而得到太子的庇护,这才急于求成,提前上奏弹劾。
南怀仁俯首道:“一切都是臣的嫉妒之心在作祟,是臣见戴梓才华过人,轻松就可以制造出外洋鸟枪,生怕他将臣自己都做不出来的大炮也研制出来,这才构陷污蔑戴大人,臣认罪。”
胤礽眼看南怀仁轻描淡写地将罪孽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刚想说话,却听康熙道:“你道德败坏,不堪为师,现在朕命你革去太子太傅之职,烧毁所写游记,罚俸一年,留于钦天监反省,你可认?”
南怀仁只听见帝王对他的言语失察轻拿轻放,显然自己还有帝王恩宠在身,并未被帝王所厌弃,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激动地对康熙磕头道:“臣认罪!”
南怀仁走后,康熙望着乾清宫的尽头,那边空荡荡的,就像是这帝王宝座,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那些在他幼年时期对他影响颇深的臣子们,都一一离开了他的身边,离开了他的心底。
帝王恩宠,帝王情面,这些都是虚的,在棋盘之上,唯有执棋子的人才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也唯有权力不会背叛他。
康熙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转眼就见倒霉孩子正气鼓鼓地在瞪自己,老父亲的血压顿时就往上高了一个节:“看什么?你竟然敢瞪朕?反了天了!”
胤礽也跟着提高声音:“他明明是为了自己身后的教会,他在与汗阿玛虚与委蛇,儿臣都看出来了,您肯定也看出来了,他就是为了自己国家要与大清通商,为了故国的利益才构陷戴梓的,可是您竟然就轻拿轻放了,就这样轻拿轻放了!”
“朕早教过你,为政不可太过激进,现在杀掉一个南怀仁,以后还会有北怀仁,还会有西怀仁,南怀仁是外洋人入籍大清的代表,朕今日杀了他,日后就没有洋人敢到到大清来,你还提什么开眼看世界,你要派人去,总也要接待人家来大清吧?杀死了他们的人,人家还不得敌视大清的人?”
康熙指着胤礽就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还劝朕要开明,要吸引人才,要多召洋人来我国,你奏折上写得清清楚楚,怎么临到头来自己脑子还拎不清?”
胤礽给老父亲的唾沫喷了一脸,傻傻地抹了一把脸,歪头想想:好像,汗阿玛说的也有道理?
“那……那就这么算了吗?”
胤礽还有些不甘心,他正是“嫉恶如仇”的时候,南怀仁触犯大清的利益,早就已经被打入了“敌人阵营”,是恶的代表了。就算他教过胤礽,胤礽都还是不想对他轻拿轻放,并且心中对他有着浓浓的敌意,因为他阻拦了大清自己研究大炮,并且差一点就陷害了大清朝自己的科学研究人员,这一定是敌国的阴谋,罪无可赦!
“为政,应当懂得难得糊涂,朕看你平时挺机灵一人,怎么现在就拐不过弯来?你且看着,南怀仁为了重新获得朕的宠信,他一定会做出别的贡献来。”
康熙镇压住了气呼呼的胤礽,对他挥挥手:“去去,你给朕去上书房,找你的太傅们好好学学怎么处事!”
胤礽就这么灰头土脸的,给老父亲赶出了御书房,那赶走他的样子,就像是扫落叶似的,一点都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