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晋是一位来自法兰西的传教士,在大清的记录之中,法兰西这个名称翻译于隋唐以前的法兰克王国,由于大清闭关太久并不了解外界,知道接到了法国使者的文书,才得知如今翻译为法兰克,或是法兰西的国家,如今的朝代名字叫做“波旁王朝”。
白晋以赞颂的语调赞美起了大清的美丽与富饶,就连驿站之中接待他的食物都是那么的精致。
他以还算顺畅的汉语,对康熙动情地诵读道:“尊贵的皇上,我们的国王路易十四派遣我们带来了国书,向您表示真挚的问候,国王非常期待与大清合作通商。这次能够来到美丽的大清实在是太幸运了,国王陛下还派遣我们给您送来礼物,祝您快乐。”
外国人说汉语,能够说得顺畅已经很不错了,带上一些他们国家的词句调调也在康熙的可接受范围内,毕竟白晋极懂大清礼节,也许是受到了南怀仁提点,前来面见帝王的时候半点没有矫情,该跪拜时毫不含糊。
跟随白晋一同出使大清的另外有四位传教士,分别叫做洪若翰、李明、张诚、刘应,全都是到了大清以后入乡随俗取的名字,只从这一点上,就可看出法兰西拜见大清的诚意之真挚。
南怀仁年事已高,如今又有病在身,康熙就没有将他召至跟前,而是批准了白晋单独入宫前来拜见他。
厚礼送上来,白晋介绍道:“这是我们国家目前最新的远镜‘四分象限仪’,可测天文高度,另外有水平仪、天文钟等等,一并呈现给皇上。”
法兰西的测高望远镜可比大清现有的技术要成熟许多,康熙看个新鲜,胤礽眼睛都亮了,思索着怎么问汗阿玛要来,把它拆了研究研究。
康熙挑了挑眉,向白晋抛去了一道送命题:“我大清的宫殿,比之波旁的凡尔赛宫来如何?”
白晋非常没有原则地拍起了康熙的马屁:“贵国是大国,宫殿比我国凡尔赛宫更加气派、优美,韵味也完全不同。”
白晋对大清的一切充满了热爱,豁出去的赞美倒是令康熙非常意外。
康熙挑眉道:“你倒是不怕得罪你们的国王。”
白晋说道:“我们国家的人一向是心中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坦诚才能得到尊重,我绝不会对皇上撒谎,如果今日来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是国王陛下,我一样会这样回答的。”
不得不说,康熙给他捧得心情还真不错,看着这白晋觉得还挺顺眼,就连眉头都松了下来。
胤礽与胤禔对视一眼。
胤礽:这才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反正路易十四又不在这里。
康熙满意了,便邀请来自波旁王朝的使者参加宴席,宴席之上有美酒佳肴,美人跳舞,音乐助兴,大清宫廷音乐又是另外一种全然不同的韵味,看得白晋等五人如痴如醉。
也许是喝酒喝多了,白晋感觉到有了尿意,他可以控制着不再碰酒水,奈何实在憋着难受,坐立难安起来。
康熙坐在上首,为白晋介绍胤礽与胤禔:“他们都是朕的儿子,年长的是皇长子,年龄小一些的是皇太子。”
为了表达真挚的问候,白晋不得不先后为皇长子与皇太子敬酒。
夸奖的话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跑,白晋夸奖胤禔外表俊美、一表人才这也就罢了,胤礽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消去,他还夸奖胤礽:“太子殿下是百年难遇的美男子,不仅人俊雅,连气质都是那么尊贵。”
胤礽笑容微僵:美……美男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瘦胳膊,陷入了沉思纠结之中。
夸大哥的时候是英俊,到了他这边却成美男子了,俊雅带了个雅字,一点都不帅不酷!
难道是因为孤的身材太单薄了?
胤礽悄悄捏了捏自己平整的肱二头肌,多吃了两块肉,吃完还决定晚上睡前练一练肌肉。
白晋尿意渐浓,额头上冒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边康熙告诉众人:“宴席之上不必拘谨,使者若有要求,可向宫人们提。”
每一位使者的身后都有一位宫女,一位太监。
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太监躬身小声询问:“使者若有要求,可以命令奴才来做,无论是添酒水还是其他都可以。”
白晋感动极了,在凡尔赛宫,国王与王后接见贵族们的时候可没有派遣奴仆为他们服务过,相比起来大清的宫廷之中有女仆与男仆伺候,实在太棒了。
他低声询问:“我今晚吃的有些多……”
小太监恍然大悟:“使者请随奴才来,奴才带您去茅厕。”
茅厕!
大清的宫殿之中,竟然还修建了方便人们排泄的茅厕,奴仆们排泄的茅厕与贵族们排泄的茅厕从外观上又有不同,共同点是不管是哪一种茅厕,都是独立建筑,有完善的排泄与搜集管道,最终有专人处理运走。
使者团队之中,白晋与张诚二人的语言天赋最好,白晋告诉康熙:“如果要让我们学习一门语言,我们大约半年就可以学会,我懂得斯图亚特语、荷兰语、俄语等多国语言,学习至今觉得最博大精深的则是贵国的汉语。”
康熙闻言,眯起了眼:“是吗,看来使者为了出使大清下了很大的功夫。”
“我真心诚意地想要了解贵国的一切,如果皇上能够允许我学习满语就好了,我甚至愿意留在大清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白晋夸张地咏叹起来,分分钟就想要跳槽到大清。
胤礽:这白晋,他不知道太主动了反而会引起汗阿玛的怀疑吗?
果然,康熙笑容淡了一些:“哦?满语,可以汉语更加难学呢,朕倒是从未要求汉臣们来学习满语,难得使者对满语有兴趣。”
白晋仿佛真的没看出来康熙的反应,他积极道:“皇上准许的话,我愿意学习满语,等我学成,一定为皇上以满语写下几何学与数学的书籍。”
康熙挑了挑眉:“既然如此,朕给你个机会。来人,传圣旨,朕即命白晋学习满语,若能学成,朕就满足白晋想要留在大清的愿望。”
白晋闻言,大喜过望,大清的帝王比他想象中要好说话许多!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
宴席散去后,康熙留下了两位儿子,对胤禔与胤礽道:“你们都看到了吧?”
胤禔认真道:“儿臣看到了。”
胤礽迷茫脸,一时没搞懂汗阿玛与大哥的脑回路:啥,看到啥了?
康熙:“这些外国使臣,都眼巴巴地求着来与大清合作呢!他们说尽好话,朕随手给一些小恩惠,他们就感激淋涕,若朕有何要求,他们跑得比太监都快,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等儿子们回答,康熙冷声道:“因为大清国力强大,大清有他们寻求的巨大利益,又有足够的实力威慑他们。”
“你们切记,这些洋患终会成为日后需要治理的一大难题,这些外洋来使可以为了这些捧着我们,而一旦我们变得弱小,他们就会如同狼一样冲上来撕咬。”
康熙教育两位儿子,尤其重点教育胤礽:“对外洋人,可以表面怀以仁义,可心底的警惕需要时刻惦记着,即使他们在大清拥有了国籍,他们的心到底是不是大清的又有谁能保证呢?除非等到他们的子子孙孙辈,彻底忘记了自己的祖先来自哪里,他们会融入这里,成为大清的一份子。”
“所以,要利用他们,不可全信任他们。”
胤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忙顺杆子往上爬:“汗阿玛,您怎么就答应了让白晋学习满语呢?他要是学习了满语与汉语,大清的一切不都让他看在眼中,记在心中了吗?”
胤禔迟疑道:“也许,汗阿玛本就不打算让白晋回国?”
康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还是保清有悟性,明白朕之心思。南怀仁年纪大了,随时都有可能乞休,朕需要为以后做准备。”
无论是南怀仁身后的耶稣会,还是洋外的人脉关系,康熙需要一个能够接替南怀仁的人,而白晋运气好,恰好在这时候入了康熙的眼。
胤礽接着道:“外洋人那么积极要学习我国的语言,我们可不能落后了呀!汗阿玛说不能全信他们,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培养属于大清的翻译官呢?”
康熙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胤禔提醒道:“大清有自己的翻译官,礼部有,纳兰性德不也培养了一批人?”
胤礽摇摇头:“那太少了,想要接触大清的国家又那么多,他们不断地派遣人过来,大清为何不派遣人出去呢?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光听别人带来的消息可不行,儿臣觉得大清需要派遣自己人,去往外边走,拜访外边的国王,与其他国家之间进行走动,这样才能宣扬大国之威呀!人们都说葡萄牙是海上霸主,啥时候别人提起霸主的时候,能想到大清呢?东瀛那儿到现在还在称呼大清为唐,他们连这都搞不清,咱们得派人去提醒提醒。”
康熙:“所以呢,保成又想做甚?”
这个“又”字,用得绝妙,一个字就道出了老父亲那睿智通透,一眼就看穿胤礽内心小九九的智慧。
胤礽道:“儿臣就是想提一嘴,不如建学堂,专门用以培养大清的翻译人才,从民间招募记忆好的人前来学习,毕业后又对应的翻译岗位,或是派遣出去。”
言下之意,直接绕过科举选拔上来的八股文人才,转而从外头招募来学生专门学习语言,一旦他们结业出来做事,就不是做官了,而是多出来了一个新的语言类行业。
胤禔惊讶道:“你这样做,至全国各地秀才于何地?”
“科举考试犹如万人过独木桥,多少人奋战十几年都没能考上,每年几万个人参考,最终选拔/出来几十个,那么剩余的人不也一样需要去寻找生计吗?只是提供一个新的就业方向罢了,又不是强制,不愿意的可以不来,有志向的会自己上钩,做这些事,只需要有钱建学堂,有人脉请动教书先生就好了,到时候自会有人教了束脩前来报名。”
胤礽再接再厉:“容若培养的这些人,可不正巧能来当第一批先生?”
康熙本是打算将两个儿子拎到自己身边来好好教导,尤其敲打胤礽莫要因为他接见了法兰西使臣就掉以轻心,谁知竟还扯出了新的主意来。
“保成所说的主意很好,”康熙冷冷道:“既然你有那么多的想法,不如此事就交给你来办。”
胤礽目光与康熙的对上,心头拔凉拔凉。
康熙:别想偷懒,真以为可以光说不干?
“此事,就当做是朕对保成能力的考验吧,不要找索额图。”
胤礽寻思了一下其中的麻烦之处,要选择地址,要宣传招生,要请教书先生,还要为学堂找好校长,而且从汗阿玛的态度来看,定是不能找在朝廷之中有官职的人前去教书,顶多派个文官去做校长罢,胤礽顿时就头大了。
孤需要帮助!
胤禔假装没有看到胤礽求助的目光,撇开了脸。